轮椅人经典散文

2022-05-09 散文

  喜欢做梦,梦里常有些自己不可企及的美事,比方上书店看书买书什么,醒来就想,有轮椅就好了。

  1987年,第一代居民身份证推出,领证人必须去指定照相馆拍照,可我怎么去?刚好琴琴过来,听说这事,马上说:“我去借轮椅,阿定不是有吗?以前你对他那么好,借一下肯定没问题。”

  阿定自幼瘫痪,前两年买了手摇轮椅,当时,他曾来信向我报喜:“我驾驶着轮椅,戴着墨镜,穿梭在大街小巷,多神气啊!”

  琴琴曾多次代我去看过阿定,故而他们认识。

  我觉得不太合适,他那轮椅车是手摇的,上肢同样不便的我,根本无法使用。琴琴不以为然,说她可以帮我。

  结果,琴琴碰了一鼻子灰,她很激动地说:“有什么稀奇,我们自己买!”我笑着安慰她说:“对,不稀奇,坚决自己买。”

  从此,开始留心起轮椅来。

  通过《新民晚报》,联系了上海轮椅厂,1988年4月18日汇去376元钱,厂家答复,7月份办理铁路托运。

  然而,7月过去了,8月过去了,轮椅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只好再去询问,结果被告知,铁路运输紧张,排不上队。

  二伯知道后,亲自去轮椅厂交涉。厂家说只能由我们自己解决运输问题。二伯说,他想办法。

  9月28日傍晚,轮椅果真到了。我试着上去坐了坐。

  也正是巧,我刚下轮椅,晓红来了,一见轮椅,比我还开心,眼里闪着惊喜的光。“啊,真的来了!”她坐上轮椅边转动边说,“这下你可以常去书店看书了。”

  我笑她:“你倒真三句不离本行。”

  其实我何尝没这样渴望过。轮椅刚到家,头一个念头,不正是“我要去书店看看”?

  当时我家附近的路还没硬化,即便有轮椅,出去也难。

  一个半月后,11月11日,终于有了机会。

  附近盖了不少高楼,北庄路已经形成,但到处坑坑洼洼。介浩推着轮椅,行走艰难。我坐在上面,浑身骨头被颠簸得要散架。

  好歹“走”出了烂泥路,上了水泥道,神志才清爽一些。

  从北庄路拐入东湖路、大桥路、浣纱路,处处人潮涌动。

  到了大桥边,真想上去看看那缓缓流淌几千年的浦阳江水,可我的目的地是新华书店,以后再说吧,有的是机会。

  望见书店了。

  门口有三级台阶,进不去,介浩进去把晓红叫了出来。

  晓红并不惊讶:“早在等你了,怎么这时才来?”

  我笑而不答。晓红也不介意,跟介浩一起把我抬了进去。

  忽然觉得很晕,并非天旋地转那种,昏昏的,不知身在何处。突然想不起这是哪里,家在何方。我对自己说,想不起就不想,反正迷不了路,可脑子不听使唤,拼命地想,拼命地回忆,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恍然若梦。眼前一切,无数次在梦里显现。

  晓红陪我四处浏览。我怕影响她工作,再三要她回自己柜组,她坚持说没事,还调皮地说:“这也是我的工作嘛。”

  “近来真没什么书。”晓红不无遗憾地说。

  “是吗?”我指着书架逗她,“这些全是布疋?”

  无论怎么说都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想买本书留念,找来找去,总算看中了一本琼瑶的《幸运草》。我在扉页上写下:

  20年来,第一次上书店,亲自购得此书。

  书买了,还不想离去,对晓红说:“你工作吧,我随便看看。”

  晓红答应了。

  于是,向左转,移到了教育类书籍那一块。

  这里比较冷清,三两读者在翻看着什么。

  我特别注意外语专柜。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鹅黄上衣,佩着牌头中学校徽,篷松着马尾巴,斜倚在书柜边沿,神情专注地读着一本红红黑黑封面的书。

  我悄悄转动轮子,企图最大限度地靠上去,想看看书名。我不敢过于冒昧拢得太近,偏偏视力不济,隔着玻璃片儿也没弄清那是些什么字。

  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如此感兴趣。也许,只因为那本小册子,她读得那么认真,又那么孤独。我正学着英语,无师无友,孤军作战,太希望能与人交流了,可眼前这位素昧平生,怎可以……

  这算不算是所谓的同气相求?

  希望她会注意到我,却又怕被她发现。我明白自己是怎样一副“尊容”,胆子小一点的,准保吓一大跳。刚才路上行人看我的表情就跟见到黑猩猩无异。

  也心存侥幸,兴许这女孩儿会忽而对我嫣然一笑;兴许她会扬起书本同我聊上几句英语。世上有着许多偶然的故事,也有不少例外,兴许这姑娘不怕我呢。

  正呆想着,黄衣姑娘却合上书本信手搁在柜面上,瞟都没瞟我一眼,轻盈地走开了。她显然早就注意上我了,否则,不可能不对我投上好奇而又惊诧的一瞥。

  来不及追寻她的去向,忙“驱车”靠近书柜,一把抓起那薄薄的小册子:少女——这是《东方》杂志的增刊。

  少女读《少女》,最正常不过的事了,我却像一下子丢失了什么似的,心中一阵空落落。

  我好后悔,没在她离去之先抽身。不然,也许可以编织一个结局圆满的梦。

  感觉自己很无聊,无奈何兮兮地离开空寂寂的“英语角”。在综合类书柜前,看到厚厚一叠《少女》,齐齐整整地插在架子里,柜面上也有,并有不少散在读者手里。

  想来,女孩只是为了躲清静才到那边看书的。

  我为这事写过一篇小散文,题目就叫《少女》。两年后,文联举办天竺杯小散文比赛,《少女》获了个二等奖。

  在书店待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已晚,只好依依不舍打道回府。

  之后,免不了常出去“走走”,看看斗室里永远感受不到的一切。

  以前,我这样的人被称作“残废”,后来有人提出,“残”不等于“废”,况且,“残废”二字,明显带有歧视意味,建议改称“残疾人”。从轮椅进家后,我“突发灵感”,为什么不可以再委婉一些,最起码把“驾驶”轮椅的残疾人称作“轮椅人”呢?

  这么说,多少有点阿Q,也有点矫情,但也没什么,反正,我现在对陌生人正式介绍自己时都说,我是轮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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