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经典散文

2024-09-16 散文

  在单位换了工种,回家总迟些。

  平时都是她早些下班,煮饭,做菜。他六点多回来,一脸倦容,但总眉开眼笑略带夸张地说:“老婆,我回来了!啊!好香啊!”

  她若在客厅,便呵呵地笑着,拎过他的包;若在厨房,有时依旧长“锹”善舞,做仙女状;有时,菜炒好了,孩子气地扑到他怀里,要他抱一抱,他把她举起又放下,两人的笑声轻轻地缠绕着;有时,她也会得寸进尺地要求再抱一下,他就说:“啊,我也累。”瞅瞅窗外,说:“喏,别人看到了。”他原也是腼腆的人,可是她喜欢这样四十几岁的人了,还甜在心里,还淡在脸上,薄薄的嘴唇有点内抿似的笑;有时,她刚好只手托菜到餐厅,便拖长腔调如戏剧应答:“啊,相公,您——回——来——了。这厢——请!”

  但今天,俩人差不多同时回来。她把自己甩到沙发上,他坐在电脑前。

  谁也不想动。

  看着窗外暮色渐合,“出去吃吧?”她提议。

  “好!”

  开车到餐馆,点了四样菜:菌菇汤、鱼香茄子、肉末蒸豆腐、红烧肉。除了肉只有一块,其他的菜都蛮大盘。

  她瞟了眼菜单,菜单中有一小栏是关于随桌饮料的。他把服务员叫过来,告诉他饮料可以不要。她看着他,男人的脸是柔和的,但线条有些分明——他瘦了。她想前段时间婆婆生病住院,大舅舅又跟自己借钱,有个小表弟做生意缺本钱又要表兄妹众筹,他、她都从农民家庭出来,读书时就曾是家庭骄傲,现在也都有一份在家乡父老眼里较体面的工作,但钱好像越来越不经花,孩子读书,老人年纪大了样样都得钱。中年,原是辛苦的活。

  橘黄的灯光暖暖地投下,菜和人都有一种温馨的润泽。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吃着。“你老公吃饭的样子真看牢。”食堂大妈每每笑呵呵地跟她说,“饭啊,菜啊,吃得一点也不剩。不像有的人,这也吃不了,那也不想吃。”她笑笑。当初,就因为这种认真朴实劲儿,跟了他。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十几年,日子,就在这一餐一餐的相依相伴中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了。

  换工种的事,她想了很长时间,一直闷在心里不敢说。工资比原先少得多,而且要一整天呆单位里。虽然原先的工作也不错,但想到自己嘶哑的喉咙和医生的叮嘱,她还是想换到那安静的地方去。

  “你喜欢就好。”没想到一开口,他就同意了。“钱,你不用考虑太多,我退休前还能再赚几年,身体重要。”

  发了短信跟在外读高中的女儿说,女儿表示惊讶,但在短信末尾也说:“支持你,不用太辛苦。金钱只是附加,多一点少一点没关系。我也会省钱,尽量让一家人都自由而且包容。”

  她慢慢地扒着饭。米,一粒一粒,圆圆润润,细嚼慢咽中,饭的清香甘甜,泉眼细流般饱满绽溢出。

  “八块钱一粒肉,真贵啊!”他说。

  她看了下那肉,一寸长,三厘米见方。红红的酒糟浇在上面,是他喜欢的东坡肉的烧法。

  “有点贵。不过开店的人要店租,要人工,也不容易。这段时间猪肉价格也有点上涨,喜欢就多吃点呢!要不要再来一粒?”

  “嗯。不用,够了。三层肉这样烧真好吃。”

  他津津有味地嚼着,他很喜欢吃肉。她想起刚和婆家分灶开始独立买菜的时候,他总是朝她喊:“买肉!买排骨!记得啊!”她头一扭,洇到菜场里。回来,手上提的却是海带、豆芽、芹菜、黑木耳居多。有时,他会嘟着嘴,薄薄的嘴唇翘着,好像下面也能挂个可爱的小酒瓶。她凑上去,想要拿那酒瓶似的,笑着说:“我想你瘦一点。”可有一次,他在饭桌上对她吼:“不要老按你的意愿给我买菜,好吗?!”

  吃肉的男人总是粗糙的吧?他不会猜女人的心思,不会买东西讨女人欢心。他喜欢粗嗓门,饭吃好后也总会习惯地将碗一递:“打饭!”有次她拒绝了,说:“你不能说得客气点吗?为什么不带‘请’字呢?你也要看我高兴不高兴为你打呀!为什么你自己能做的事不去做呢?!没看到我刚坐下来吃又要站起来打多麻烦吗?!”他笑了,拗不过她,自己站起来打。打的时候还问她:“需要我为您服务吗?尊贵的小姐?”她笑了。可坚持不了多久次,她后来还是情不自禁地依循老习惯,打饭,添饭。他慢慢地品着酒,大口大口地吃饭,称赞着她做的饭菜和肉“好吃!好吃!”

  “妈妈,坐这儿。”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叫声银铃般唤醒了她。她循声望去,一个小女孩花蝴蝶一样飞到对面桌边的凳子上。妈妈有点瘦小,但很漂亮,看起来是很会持家也很会生活的一个女人,爸爸有伟岸的身材。坐下来,爸爸看报纸,妈妈和小女孩在点菜。

  这声音、这情景她很熟悉,她笑了下,对面的他夹了半块肉,放到她碗上——是半块瘦肉。

  她看着他。这个男人,他的头发有些发白,他的肩膀也会因常年累月伏案工作变得更宽厚,她有时会叫他把肩膀挺直些,他笑笑说:“辉,你的老苏老了。几年前,有人偶尔叫我老苏,到现在,叫我老苏是很普遍的了。”“哪有老呢?叫你老苏是对你的尊重和爱呢。你看,这么帅!”

  “不帅你怎么会嫁给我呢?呵呵呵——”

  米饭上的那半块肉,纹路一丝一丝,全都是精的。要是在以前,她会嘟起嘴,说:“这肉我不喜欢,你干嘛要夹给我呢?”然后,再把它夹到原来的碗里。

  可现在,她想,这是粗糙心思的男人表达爱的方式吧?记忆里,男人夹菜夹肉给她,清晰的也有那么几次吧。第一次是初到他家,他往她碗里不断地夹菜和肉,惹了一桌的笑声;第二次,是结婚后的某一年的某个午后,他往她碗里夹;第三次,是去年俩人爬山,在山腰的一亭子里看到一老年夫妻,阿婆说要喝水,阿公赶紧拿出水杯,旋开瓶盖细细地吹了几下,才递给阿婆。她跟他说:“你看阿公对阿婆多好啊!”回来后,他也就学着打饭夹菜给她;第四次,大概就是这次了吧。

  时光细细地流转,回忆起来,寸寸缕缕都有笑声,凝结着缠绕着埋伏着,熠熠地闪闪发光。

  她夹起它,把那半块肉放到嘴里嚼着,肉质一丝一丝的,很上口。

  “好吃!”她看着他笑。

  他抿了抿嘴,也是那种甜在心里、淡在脸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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