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小镇风流散文

2020-08-12 散文

  现在的已经繁华了的城镇,在二十多年前,也就跟现在贫困地区的城镇差不多,没有宽广的水泥马路,没有连横耸峙的高楼大厦,没有太多的喧嚣,往来着有些悠闲的男女老少。当我来到天台县内生态污染较轻也较为贫困的西乡一带游逛,走在木板楼房、卵石路面的老街之中,我觉得我不是行走在二零一一年,而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于是,我的思忆,跨过二十多年,回到了十七至十九岁时最为贴近的小镇,温岭城北的石粘街。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是连续了将近二百年的贫穷时期。到了五十年前,极其严重地陷入物资匮乏之中,但人心并未产生追求致富的穷则思变。三十年前,腥风血雨的“革命”运动总算停息了,这个时候,社会面貌才开始发生变化,然后,异彩纷呈。

  其实,“穷则变”是《周易》的理论,《周易》的“易”就是变易之意。《周易》以变为主体理论,六十四卦都会变卦,每一卦里的爻象也都会变,这就泛指一切物质的存在因其生命征状的活动而变,有规律和无规律的物质活动都是在变。这个理论,是建立了常的概念的参照,认识了变才会判别出常;而事实上,《周易》的象、数、理,以规律化的逻辑作为推测演算的模式,这恰恰就是以常来衡量变的说明。我们传统的思维方式,是在常的概念确定之后形成的;因此,大众语境里的变是指无规律的物质活动,有规律的物质活动属于常的范畴。

  《周易》里穷的概念,指的是困顿状态。困顿状态是包含了多种现象的,诸如停滞、无事、单调。在物质存在以其活动为征状的前提下,困顿状态肯定是不能经久的;所以,穷则变,变则通。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穷并不立即就会生变,有时候恰恰相反,乃是“穷而后工”;例如,书桌上只放着一本书的“穷”,才会产生对那本书专心致志深入阅读的“工”。

  虽然,贫穷面貌跟困顿状态是差不多的,但认为贫穷了就会人心思变,这是对“穷则变”的肢解,是片面化了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赤贫如洗而不变,八十年代开始趋向于繁荣,其原因乃是无事思变,“革命”大事被高高挂起的虚无掉了,方才使社会往另外的层面变化。

  社会面貌发生变化之后,城市、街镇、村庄的变化表现依次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二十年前我的生活环境,局限于家乡一带的街镇与村庄之间,也就是活动在中等、下等的.变化中;偶尔逛逛县城,去见识上等的变化,那就是感受时髦、领略时代风尚。那个时候的时尚男女,依次是村庄里的向街镇里的学习,街镇里的向城市里的模仿,小城市里的向大城市里的看齐。

  家乡一带的街镇,我最熟悉的是离我家四公里的石粘,因为我父亲工作的单位在石粘街南面一公里,我在父亲工作的单位做了二年多的临时工。我的长篇小说《劫火》里的石联街、食品厂,就是石粘街、我父亲的工作单位;颜兵、林珊、郑云川、郑云河、陆文华、陆英英,就是石粘街最时尚的潮男潮女,他们的敢于自由恋爱和表现青春活力,率领着当时的小镇风流,令我仰望、尾随。

  在老旧的建筑、朴素的道路、泥土的气息中,在以灰头土脸之人占了绝大多数的小镇里,新鲜夺目的时装、鼓惑耳根的流行歌曲,很是让年青人动心,尤其是二十岁左右的。但灰头土脸的大众力量反对年青人穿时装、听流行歌曲;过了将近十年,也就是快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了,这股大众力量算是消褪掉了,变成跟风娱乐。

  记得,一九八八年的春节,石粘街上三位摩登女郎,一块儿的脸涂脂粉、唇抹红膏、上穿蝙蝠袖的红毛衣、下着黑色的弹力健美裤,出来亮相,那个靓丽的份儿,简直是埃及艳后驾到,在小镇里绝伦无匹。但她们只将那身打扮亮相了个把钟头,便畏于人言,过了二年方才再次亮相。我没将这段情景依样画葫芦地搬到《劫火》里去,而是转化为林珊穿超短裙出去受到赵十三的奚落。

  林珊与颜兵的恋爱,我几乎是依样画葫芦。俩人在月夜、小提琴、吉它陪伴中的淌入爱河,这是我耳闻目睹的最美丽的恋情,也是最难忘的友人佚事。这段佚事,是很可叹的,起初相恋时的纯真,在离异时成为挥之不去的被忆念之光照亮的阴影。

  男女相恋,是起事阶段。同居、结婚,是入事阶段。接下去,就是守事阶段;守得住,成就百年好事;守不住,就是败事。守事阶段,往往犹如无事,于是,或求工、或思变。无事而稳,恰如“穷而后工”;无事生变,则是“穷则变”。无事的状态,是最难处理的,它像灯光,会照出每一个人的自我,也会使人迷惘在自我的影子中。颜兵的悲剧结局,就是由于他迷惘在自我的影子中。

  林珊的小说化很大程度地超过了颜兵。我将她作了许多增饰,但又不可过份美化;若过份美化,那就失真了。她的好胜、很要面子、絮絮叨叨,使颜兵心生厌恶从而逆反。自由平等的婚姻,之所以破裂,绝非单方面的原因;尽管颜兵是个花心郎君,花心郎君是对女人花心的,却他有了女人还要花心,这就说明了他的女人偏离了女人味。

  一男一女的合作,需要持续的互相欣赏。但遗憾的是,互相欣赏是很难做到的。恋爱阶段往往是互相取悦,婚后便各自恢复本性,好了,这就是两个人都变了。变有程度的大小,相形之下,变得小的犹如没变。颜兵的变,是转移了女人;林珊的变,是转移了关注对象,原先的以颜兵为唯一转变为以开店经营为重;双方在转变中,都在异化着原先心目中的彼此。

  面对着颜兵、林珊的变化,不变的乃是我这个旁观者。当然,我也是石粘街巨变的旁观者。

  石粘街因巨变而异,它完全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面貌了,已经犹如我怀旧之时的旧情人!我已经只能是逛到了天台西乡才会约略地回顾旧情人的衣香鬓影!

  旧情人在回顾中总是丰姿绰约的!石粘街的丰姿,在我的记忆中,尤为绰约。因为,那是我青春年华最初的着落,那里的小镇风流,是我记忆中抹不掉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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