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时,想家里的一瓦一木,想家里父亲母亲忙绿的身影,想家里入暮时的狗吠声,想家里晨起时的鸡鸣声,想家里热乎乎的饭菜,想家里暖暖的炕头。也想家乡的山与路,还有那方养育了几代村人的水泉,那潺潺的泉水声如同优美的音符总会一遍遍地敲在我的耳边,萦在我的心田,带我漫过时空的界限,回到那段喝着甘甜的清泉水成长的时代。
从我有记忆开始,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是挑水喝的,而取水的地方是一方小泉,我们那里的人都称她为“水泉”。
水泉是由泉眼,聚水坑和一个能让水流出的豁口组成的,说水泉不大,主要是因为聚水坑的容积不是很大,聚水坑的形状类似一口碗,当然是没有碗那么规则的,深不到两米,口径也就三米左右。
泉眼位于聚水坑上方的一个坡棱上,有源源不断的清亮泉水从里面流出来,流入下方的聚水坑中,而在聚水坑的一个边缘处与泉眼相对的位置上,开了一道窄窄的豁口,能使聚水坑里的泉水流出,从泉下方的水渠里流向离水泉有十米远左右的水坝中,这样便使水泉里的水一直处于流动的状态,保证了泉水的清新。
听村里爷爷辈的老人说,那水泉是他们的上一辈人挖的,他们也都是喝着泉里的水长大的,直到我这一代,这水泉已经养育了四代人了。
水泉不在村子里面,位于一处农田较多的地方,离村子大概有近两里路的距离,相对我们的村子来说,地势是比较低的。所以,挑水去的时候,是担着两只空桶,悠哉悠哉地晃荡着,但挑着盛满的两桶水往回走着上坡路的时候,就有些费力了,往往挑一担水就要花去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也就显出了水的来之不易。因此,长辈们从小就会教育我们要省着用,不能浪费每一滴水,直到现在,节约用水已经成为了很多村里人一种潜意识里的生活习惯。
每天清晨,村里的人们就会早早地起来去挑水,于是,在村里到水泉的那段路上,就看到一个个或直挺,或佝偻的挑着扁担的身影,络绎不绝地忙碌着,在彼此迎面相遇时,你问候我一句,我调侃你一句,伴着清脆的鸟叫声,在朝阳的普照下,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和一群同龄的小伙伴们在村子里及周围各处玩闹,而水泉跟前便是一处我们爱去的地方。我们总会好奇地围坐在水泉边的路上讨论那泉眼里为什么总是有流不完的水;我们会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情景,在水泉边演绎不同的画面,泉水常常也会成为我们所用到的道具;我们会在玩得渴了的时候,用树叶折成一个可以盛水的容器,趴在水泉边上,舀水喝,那时,那清凉的泉水就如同甘霖滋润着我们的口腹。
大人们因为担心会发生意外,是禁止我们去水泉周围玩的,会看着我们,因此,调皮的我们就会和大人们斗智斗勇。我们在结伴出玩的时候,会走在与水泉相反的路上,然后再拐道去水泉边上,可又往往因为不够机智,总会露出一些破绽被大人们发现,那时,总是免不了挨一顿批评的。
等稍大些开始上学了,也就没有时间再去水泉周围玩了,但总还是惦记的,每到放暑假的时候,也还是会去的。
等再大些,就不太会惦记玩了,但水泉已经成为记忆里一块独特的地方,被保存在脑海里。每次有其他地方的朋友到我们家里做客时,我总会带着她们到水泉边上走一遭,让她们看一看那养育了我们几代人的泉眼,听一听那流动的潺潺泉水声,好像那里已经成为我们村一处不可不去的风景胜地。
后来,村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了,家家户户也都通上了自来水,人们好像也更加忙绿了,村里的壮劳力大多也都外出打工了,去水泉里挑水的身影也慢慢地消失了。
直到我上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回家待了几天后,向母亲提起想要去水泉边走走看看,才被母亲告知,水泉在我上大学那年被人填了,填水泉的人家在其周围有农田,那家人考虑到村里的人都用上了自来水,就用不着水泉了,便填了水泉和水泉边上的一些空地,以扩大他们家农田的面积。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先是震惊的,而后有一股莫名的愤怒和压抑,我问母亲:“水泉是村里人公用的,他们家怎么能说填就填了,就没有人提出质疑吗?”母亲回答说:“村里有人问,人家说村里人都不用那水泉,就那么将其搁置在那里也是无用的,便顺手给填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所有的发声在这样的一个现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沉默之后,我还是起身去了水泉所在处,映入我眼帘的不再是清亮的泉水,而是一片玉米地,响在我耳边的也不再是淙淙的水流声,而是在风里飘出的刷刷的玉米叶的摩擦声。
之后,那养育了几代人的水泉就只能是我记忆里的一抹风景,在某个我想家的夜里,随梦一同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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