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总是随意的。山野荒坡上,人们劳作、放牧时踩出的羊肠小道,曲曲弯弯,错错落落,一会儿宽了点,一会儿窄了点,这儿是直的,那儿又成了曲的,一条道有了不知是从哪儿开始有的,说没时不知不觉就没了,不讲章法,率性而为,没有一点儿规矩,更没有一丝儿的刻意造作。山脚下,小河边,崖畔上,随地而居的村落,或远或近,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为树荫所掩,或因丘峦而遮,看上去一个貌样,走进去却各有别致。
村巷、院落更是处处随意、样样自然。屋舍排列小有秩序,大无规则。家家房前屋后都有高低不一的树呀草呀,似乎都是自生自长的,这儿一棵,那儿一株,很自然、很随意地直立或者斜依在杂草丛里、巷道边上、墙角下或者土坎上,有的粗如碗口,树冠浓密,有的细若手臂,枝疏叶稀。村巷里这家门前放堆柴禾,那家门口堆一丘沙土,这个门高户大,红瓦青砖,那家柴门虚掩,草墙土垣。几乎家家门口都有几块或精打细磨,或简陋朴实的石墩石凳,更多的人家干脆就是从河边地头搬回来的一块有平面的石头,显然是在门口闲坐时用的。尽管这会儿没有姑娘媳妇在那儿坐着,做针线活或者说笑,也没有老翁老妇在那儿坐着抽烟或者闲聊,但是看见那几块随意的石墩石凳,再展开你的思维想象一下,一幅农家闲趣图就在你脑海里生动了。还有巷道里悠悠闲闲觅食的鸡狗,村边空地上或懒散而卧,或在树干上蹭痒痒的黄牛,还有两只乳毛未脱的牛犊在那儿蹦跳撒欢。不远处的几棵树上浓密的树冠里不知有多少麻雀藏在其中,只听得啁啾不息,一片热闹,待走近了,只听“忽”地一声,不等你看清,早已飞得无踪无影。有的人家门前还一小块庄稼地,为了防止人或畜禽进去,边上用带刺儿的柴草围着。冬天那地里没有谷物了,串门时抄近路的人就越过地边的围栏,在地里踩出了一条斜道,在平日里那多少都有点不讲德行的,但这会儿那条斜道似乎更能体现乡村的随意、率性。
在乡村土生土长的我总是看不够乡村这种随意和自然。上高中时,六十多里的路,只要时间充足,我总是放弃宽畅的通车油路,而是骑着自行车朝着家乡的`方向走村串乡,一边赶路一边欣赏那一幅幅真实的乡村画卷。那些村子都是一样的屋舍,一样的巷道,一样的人家,一样的乡间小路,却各俱情态,各有各的布局,各有各的风貌,就象我们炎黄子孙,都是一样的黑头发,一样的黄皮肤,一样的眼睛眉毛,却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风度,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气质和谈吐。一个村子就是一座风景,一个村子给人一种感觉。
在钢筋混凝土包围的小城里呆久了,对乡村这种随意和自然更加向往。节假日回到乡村老家,看村后的山丘层层叠叠,起起伏伏,看村边的小河曲曲弯弯,隐隐现现,看邻家的房舍从土木构造变成了红砖白瓷的材料和装饰,却依然脱不尽乡间的朴实,看通村的道路镶铺在田畴间,宽了直了却始终离不开野花野草的妆扮,心情有说不出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