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多钱的铅笔盒散文

2024-09-09 散文

　　没了？被偷了！刚买的铅笔盒！一个念头快速闪过脑海，我一下子蒙了，心由天上重重地坠落到地上，刚才由家里出来到学校一路上还处于兴奋中。因为有铅笔盒了，在别的还未上学的小朋友眼里，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就是进大的学校上学的学生了。校园里的空气里都是书香味。

　　我的汗立马冒了出来，心蹦蹦直跳。我赶紧低下头朝书桌洞里找。没有！又看看同位的书洞里，仍没有！又看看前面桌位的、后位的，都没有！我的汗越来越多。那是新买的铅笔盒啊！里面装满了铅笔、橡皮、小刀，还有一支旧钢笔，那是花了一毛钱买的，是我的要好的同学的，为了买到它，我们俩谈判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的心里也越来越慌。

　　什么都没了，可下午怎么写字啊！我吓得没敢向任何人说。只好向那要好的同学王绪平借了支铅笔。一个下午，我的头蒙蒙的，没听清老师讲了些什么，心里只是想我的铅笔盒。

　　回到家，我默默地吃完饭，泪水，洇湿了我的眼眸。母亲看到忙问我：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

　　没有，我没和别人打架！……铅笔盒没了！我小声地说。

　　什么？铅笔盒没了！新买的铅笔盒没了！母亲担心地说。

　　告诉你老师了吗？父亲听见忙问我。

　　没有——

　　你怎么不告诉你老师呢！

　　我不敢说——

　　不敢说，还不敢说。明天我告诉你老师去！父亲严厉地说，父亲和班主任很熟，都是同一个村的。

　　去砸碳石去！父亲又生气地说。

　　我抽泣着移步到碳石堆边，坐到小木凳上，拿起一块碳石放到一块大石头上，再套上用三角带做成的一个圆环，用力地挥起铁锤：“啪”、“啪” ……铁锤敲击碳石的声响，更像是砸在我的身上，疼在心里。碳石其实就是煤矸石，热量低，便宜，五块钱一马车。所以那时在我们这一带普遍使用，用来做饭，那真是心急等不得热糊涂，做个玉米稀饭，没个把小时做不成。

　　那个铅笔盒是母亲用卖鸡蛋的钱给我买的，一个鸡蛋才几分钱，那个漂亮的铅笔盒一块多钱，是很贵的，是我和母亲千挑万挑选中的，粉红塑料的，盒盖上印着还叫不上名字的卡通动物，能盛装十几只铅笔，盒口是用磁铁密封关闭的，当时很时髦。刚买那几天，当放学时我就天天拿着，唯恐被别人偷走。它也是我的第一个铅笔盒。在我买它之前，我很羡慕别人的铅笔盒，尤其是那些新的、有卡通画的盒子。为此，我向母亲要了多次，母亲多次安慰我，以后准给我买。我也知道因为家境贫寒，没有钱去买一个新的铅笔盒。

　　那次去走姥姥家，母亲和姥姥商量，要去大姑家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个铅笔盒。大姑和姥姥是一个村的。

　　去吧！他姑家趁（富有的意思）！姥姥自信地说。

　　到了大姑家，母亲和大姑家的一家人寒暄一通，然后小心地说出想为我找一个铅笔盒。我依偎在母亲身边。因为我总是来走姥姥家，从不会自己一个人去大姑家，大姑就说我是个“甲鱼头”，意思是光会往后缩，自己不会主动。

　　你还有铅笔盒吗！给你兄弟吧！大姑叫出大表姐，一脸期待的样子。

　　我早没有了！我一上高中就不使铅笔盒了！以前的不知上哪儿去了，我要是有就给你了！大表姐遗憾地说完，笑笑。

　　去把你妹妹叫来，我问问她！大姑对大表姐说。

　　把你的铅笔盒给你兄弟吧！你妗子说你表弟要上三年了，还没铅笔盒呢！大姑脸上堆满笑，对二表姐说。

　　我的铅笔盒！我……我还用呢！……二表姐一脸委屈地说，说完，脸扭向一边，眼泪就要掉下来。铅笔盒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宝贝，肯定是一个新的。

　　哎，我怎能夺人之爱呢！我瞅瞅二表姐，她没有看我。

　　大姐，没事！别要了，小静自己也用！母亲见状，忙说。又寒暄一通。母亲拉着我回到姥姥家。姥姥见状没说什么，一脸不高兴。

　　上三年级了，可是我还没有新的铅笔盒。有的是小姑使用过的一个用铁丝绑起来的两页铁皮，已锈迹斑斑。我真不好意思拿出来用。终于，在等待中我收到了母亲幸福的通知：走，去陶阳矿商店买铅笔盒！

　　我满心欢喜，在孩子的眼里，世界充满着谜语，因此，我选择了一个卡通画的塑料盒子，虽然不知道卡通画的名字。我把它当成了宝贝，不时从书包里拿出，用手摸摸，然后就笑笑。母亲后来说，有一个工人买了二十多个鸡蛋，少了一分钱，那个工人叫母亲跟着他去拿。跟着那个工人走到楼梯处，那人说给送下来。结果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那人还没下来，可能是事忙或是忘了。母亲就无奈地离开了。

　　可是不知是谁，竟把我的宝贝拿走了！

　　班主任就在上课前严肃地宣布了我的铅笔盒被偷了的事，并说谁拿走就赶紧拿回来，否则将严肃处理！

　　大家的眼睛齐刷刷地瞅向惯犯“董庆刚”，他把头低下，脸看上去还有点红。他好拿别人的小东西，因此大家都看他。

　　第二天，董庆刚没来上课。后来有同学说，董庆刚被父母教训了一顿，打得特狠。那同学的家离董庆刚很近。董庆刚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很勤快，待人和气，养了三个儿子，因深受父母的影响，三个儿子毫无虎狼般气息。并通过班主任之手赔了一块六毛钱。这事就算了结了。

　　可自打这事之后，董庆刚也不和我们大家打招呼了，独行独往，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是最近的，也是最远的。升四年级时，他退级了。

　　岁月匆匆地走过，花开又花谢。人至中年，小时候的一些事总想弄个水落石出。一次相遇。我们笑着问事业颇丰的董庆刚，你到底拿铅笔盒了吗？

　　我根本没拿！董庆刚斩钉截铁地说，仿佛他的回忆立刻到了眼前。

　　那你为什么承认？还赔钱呢？

　　父母打得我那么厉害！我不承认行嘛！

　　啊……

　　以前我拿过别人的小铅笔头，小橡皮，可我也是看到别人多才拿的，那时家里真穷啊！根本没钱给我买啊！我有两个哥哥，钱都花在我两个哥哥身上。人们不妨赞美清贫，却不可讴歌贫困，贫困会剥夺好的心境。从那，我背上了黑锅。岁月，注定染指了悲伤，真孤独哦。

　　当时我根本也没在乎后来有多大的影响，可是后来长大，恋爱就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我看上了一个俊俏的女孩，那女孩的娘就来到我家附近打听，别人一句不经心的话就使我们分道扬镳：会过日子，小时还拿过别人的铅笔盒！哎，遗憾啊！人生如梦，爱情是梦中之梦。梦就这样醒了。只能把欢喜留在心中，让那女孩成为人生中的一道风景。

　　可那时的生活，真不是我们想要的……他说完，神情有些茫然，望着远方。

　　后来……

　　后来，又怎样了？

　　后来……人的一生，有多少偶然和无奈。但是我终于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媳妇，毕竟日久见人心嘛！他说着笑起来，心若阳光，花自芬芳。

　　我也跟着笑起来……

　　好人，都是犯过错误的过来人；一个人往往因为一点小小的缺点，将来会变得更好。步入每一段逝去的故事，想想曾经的事、物、人，然后一次次把自己感动。

　　可，那到底是谁拿了我的宝贝铅笔盒呢？我自问。

　　什么宝贝铅笔盒？我的那个，好几十块钱呢！上大学我不用了，给你吧！女儿看看我，笑着说。

　　谁稀罕你的铅笔盒！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