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在这样的诗境里,我用脑力走过浸泡在历史河川里的玉门关。
西部的荒凉,西部的苍茫,充斥在边塞诗人王之涣的眼里,寸草皆无,一片孤城万仞山。遥望苍穹,也只有祁连山的雪,洁白着诗人的眼球,况且诗人还是在初春的春寒料峭里,面对茫茫戈壁,任飞沙走石,试想都护铁衣冷难着,诗人的心头还能藏掖着一份温暖与和煦吗?
玉门关前,春风难度。
可我自此记住了西部,记取了西部的玉门关,和关前流淌着的无限情怀,总想着能在关前一睹历史的壮烈风姿。
孤独的美艳,是决绝的大美。袒露胸膛的群山,是他的臂弯;一眼望尽的戈壁滩,是他的画布;寥廓的苍穹,任他守望,成为眼中的那一湾心海。
玉门关,不再只是存活在西北苍凉地域上的一座城,一所关隘,他俨然是边塞情怀里绵延千年的一个符号,一座丰碑,氤氲在我们的大脑深处。
玉门关的美,穿越了历史,一直走进我的视野,总想有那么一天,可以近距离地面对他,面对千古而厚重的关隘,发思古之幽情,发缱绻了人生几十载的那一份追梦。
当汽车行驶在一马平川的戈壁滩上,举目无尽的是灰暗的世界。只有灰头灰脑的芨芨草,耷拉着脑袋,撑不开自己的世界,在光秃秃的深灰沙石戈壁上,灰暗着自己的心绪。好在还能让自己的星星绿色,在灰色地带,给了如我般的过客感觉到那一丝生命线上的光亮。
从敦煌到嘉峪关,一望无垠的戈壁,阻隔了遥远的时空,在孤寂的时光里煎熬,被寂寞的空际包裹,车子在柏油干道上一路向前狂奔。没有伴奏,没有跳跃的音符,只有那零星的路标,还在孤独地呻吟
路标偶尔会提醒着我,酒泉的距离,玉门关的距离。此时,玉门关三个字竟然是沙漠中的绿洲,大海里的灯塔。
真正进入玉门市地界的那一刻,不知怎么,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视线也愈发明晰开来。这朝思暮想的那一片诗境,已经在我的脚下了吗?
那夹道的左公柳呢?该伸出油油的头了吧。仿佛道路两旁,尽是垂柳拂面,柳丝润心。湖南人陆无誉经过此地交口赞道:左恪靖命自泾州以西至玉门,夹道种柳,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追随左宗棠的萧雄,赋诗云:应通笛里边亭柳,齐唱春风度玉关。
当年的左文襄公,任陕甘总督期间,不仅治理人文环境有礼有节,对自然生态环境超出寻常地格外关注,谋篇布局,筑路修城广植树,以独具慧眼的生态情结,让玉门及广袤的西北荒漠地界,转瞬间林木纵横,遍植榆、杨、柳,让春风不度的玉门,换上了浓彩重墨的春装。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有段人生三道境界的妙论,妇孺皆知。套用一下,玉门关与春风的角逐竞技,是不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追忆千年之侧,边塞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道出了玉门当年的第一重苍凉时分: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千年之后,晚清重臣左宗棠开疆辟地,兴植林木,才有了清人杨昌浚眼里的: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而最为境界大开的,应是诗人袁第锐在《恬园诗曲存稿》里激越以歌:八骏西游未肯还,穆王消息滞天山。瑶池自有奇花草,何必春风渡玉关。
玉门关,脱却荒芜苍凉衣,一下与春风竞相戏玩,不输江南秀色,也成全了塞上明珠的美誉。这份美誉,随着与玉门市的越来越近,绿色越来越浓,毛白杨俊俏挺立,田畴内绿意葱葱,连向日葵也喜逐颜开,还时常可见或大或小的一泓碧水。
在久旱的沙漠戈壁里行走太久的我们,一眼乍看到那绿,那水,几分惊喜,几分欢叫,在一瞬间迸发。
其实这些绿色,这零星的水源,也许在我们江南地带,均是寻常物,随便裁一段绿,掬一捧水,都远胜于眼前的景象,但地移景异的时空转换,对玉门来说,天赐佳人了。
我的眼前,春风几度玉门关,这份美妙的生态线,似乎也植根在了玉门人的精神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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