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澈公子散文

2024-08-09 散文

  这个冬天第二次下雪,也是虎头蛇尾的不正经。虎头的时候,我打着刚拆封的油纸伞,推开玻璃门,也并没有漫天飞雪下油纸伞形单影只的梦幻感。只有远望一路零星的水洼,和从头顶蔓延缠绕到脚尖的桐油味道。但我要打着这伞,不用这个新花样诱惑自己出来,可怎么走上去给别人道歉的路。

  这个花坛,就是事发地点。没有争抢,没有预警,毫无征兆的,小狗濒死般的一声惨叫,刚传到我耳朵里,就被大婶撕心裂肺的喊叫掩盖了“死啦,死啦,咬死我们啦。”

  我在奔跑过去的时候,内心还是清醒的。我想,阿澈,你真是给我争气啊,是知道我是最看不上那个女人,才咬了她的狗吗?可是你没有听过打狗看主人么?你稍微目测一下也知道我在她面前战斗力为零啊。

  那可是一个年近六十也要和30岁的女人争奇斗艳的狠角色。无论早上六点我在被窝里出来披上棉衣带你出来放风,还是晚上八点吃的满面油光领你出来遛食,何时见过她如咱家一样邋遢?红色毛衣定要配上绿色棉坎肩,黑色紧身打底裤是要一丝不苟的掖在高跟皮靴里面,再冷时披一件过膝的裘皮大衣,那毛色,可是与你相近呢,却比你顺滑数倍啊。前天,隔着雾霾我还看到了她眼影里的珠光。就这样对自己一丝不苟严要求的女人,倒退到我的年纪我也是不敢近身半步的,何况现在已经又修炼了30年?

  我看你叼着她家的小狗,想起了幼儿园时图画书上兔子叼着萝卜的场景。位置很原始,也很标准,颈正中旁开一指,它的颈动脉分分钟等着往外喷血。你背对着我,两个耳朵还是毛茸茸的立着,让人忍不住去揉搓,可我一把拽住了你脖子后面的皮肉。她推搡着我,在我耳边狂叫“打他嘴,打他嘴,使劲儿使劲儿”。可她怎么忘了,你们汪汪一族,是越挫越勇的,配上你的倔脾气,我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下去,你一次一次向后躲闪,眯着眼睛,松嘴换了个位置,拖着那小狗不放。我还不了解你?你是生气了,嘴下的小狗疼的再次哼哼起来。

  我看见他的眼睛又大又圆的瞪着,就要爆出来,身上红色的小马甲已经滚满了泥土,脖子上沾着你的口水和着泥,可怜落魄哼哼着。他的马甲很是鲜红,像一面旗帜,这面旗帜每天可以自己走出楼门,仰着头,沿着每个花坛定点尿一遍,转个弯再回到那女主人脚下。他已经13岁了,他成熟懂事警觉,从不屑与你这毛头小子逗趣。你小时他从未欺辱过你,你如今怎么就拦住了人家回家的路,还用如此暴虐的方式。我掰你的嘴,你配合着那女人的口号跟我较着劲儿,那小狗就一直看着我,盯着我,寄予我厚望。我更用力了,把大拇指塞进你的后牙中间,垫开你的嘴,我担心我的大拇指,可更担心咱俩的身家性命。

  你肯定记得那只与你远远相见就互相嘶吼的黑色法斗吧?传闻中描述,咱们还没有来这里的某年,黑色法斗扑向了你嘴里的这只小狗,女主人分身救助被扑倒,可就结下了梁子。自此大姐每天拿着现找的木头棒子等着他和他家人,所以就有那么一天,大婶版打狗棒法打人又打狗,狗狗不惧暴力奋力护主,主人脱鞋扯衣上手就撕的激烈剧情,按顺序的一幕一幕,就在这某个花坛边上演了。自此,法斗的那颗曾经或许温柔过的心被打飞了,仇视每只狗,你来了,也被列在其中了。所以,刚才我在吃饭时,心理矛盾忐忑的不停变化。我猜你一定没注意,但愿你以后多关注你的主人,而不是关注你主人的饭。我在纠结,是去厨房拿平底锅整天守护在门口抵挡大婶入侵?还是拎上你的保健粉们零食们去探望那只小狗?但我实在担心自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啊,所以,临上路时,我看了你好久,一遍一遍的抚摸你,可静电把你电的一愣一愣的。

  我去到处打听小狗主人家的房间号,问哈士奇家,问泰迪家,问雪纳瑞家,没人知道。而我也不好去招惹那最应该知道的法斗家。我去物业打听,里面坐着三个随意磕着瓜子的大婶,或站,或坐,或倚靠,或嗔,或笑,或闲聊。那个浓妆艳抹烈焰红唇带着一只白色年长红坎肩小京巴的大姐,您姐仨认识吗?不认识!是我满脸的太过焦虑,仨人知道我是要去探狗与人道歉时,都忍住了嘲笑,临走还特意嘱咐我别忘了买点东西给人拎上去。没错,我就是去探望狗命的,狗对于我们这种脑袋不灵光的人,是孩子,是宝儿,就是命!大婶挤兑的恰到好处,就像一剂肾上腺素,让我心跳猛烈,正义凛然,竟然都抛开了个人生死,和你的生死,阿澈。

  最终在金毛家打听到了地址,趁着那药劲儿未退,打了油纸伞,拎着碘伏,棉签,百多邦,拿走了你的保健粉及补钙饼干,我跳着水洼,往前走,正路过你逞威风的地方。

  我把要说的话,在心中一遍一遍按顺序字字斟酌。1.道歉,认真的,绝对真心的,虽然,狗打架不是很正常么,只是我家狗大了点么,而你家狗嘴又很短占不到优势。天呢,腹诽的话就不要在关键时刻跳出来了吧。2.奉上药品和礼品。碘伏和棉签是无菌的,药是进口的,保健粉是增强免疫力的,饼干是补钙的,都是精挑细选阿澈自用的。贵,就是一个贵,望笑纳。就是刚好阿澈不太喜欢吃呢。哦,腹诽的退下。3.以后再也不敢放任与小狗同玩了,比上两条都真心。如果大婶一开始就不开门?东西放下立刻走人,咱不伺候!如果大婶给开门,却劈头就骂?奋起反抗,对台叫骂?夺门而出?堵上耳朵,如唐僧般循序渐进诱导吧。如果大婶举棒就打?撸起袖子,油纸伞伺候!应该是没有未想到的如果了,敲门吧。

  “谁啊?”

  “大姐,我是阿澈家。”遛狗半年多,碰见次数已经数不清,我从未与她闲聊半句。目测八字不合的,就不愿张嘴。

  门开了,大姐,好吧,其实她最多也就50岁左右,我只是喜欢丑化不喜欢的人。她上身九几年的白色底粗线毛衣,上面编织着藕荷色几朵花,这编织技术,当年也是不好学会的特别流行。这衣服比我刚买的某同款的纯白打底衫还白净。客厅白色80里面见方大地砖,干净的让我止步站在门口的地垫上。左边沙发上,那只京巴径自卧在上面,看我一眼,又低头继续舔着自己的爪子。

  “外面下雪,鞋太脏,我就不进去了。”

  “地不就是叫人踩的么,你坐这,别离他近,你身上有你家狗味,他生气咬着你。”一把椅子放在了我前面,与小狗隔着茶几。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来看看你家宝儿怎么样了,把你家咬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怎么样了?”我顺手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我给他洗干净了,正想着去打消炎针呢。”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也是怕感染怕肿,这也给带来消毒的和药了。”

  “那先给上些药吧。”

  她一只手上药,另一只手就搂不住这小狗。我只好接过药,她扒开哪里的毛,就往哪里先消毒,再上药。1,2,3,4,我数着,两口给咬了四个洞,整绕脖子一圈,给人咬了个围脖。右边耳朵后面也肿了,想是我大拇指塞进他后牙,他对我怜爱,没办法使劲咬,直接松口,这小狗就摔地上,右耳朵先着地了。

  一个一个洞在眼前,与想象的可怜不一样,是真的用心可怜他。

  每每药涂在伤口上,他不躲,按的疼了就哼哼,猛地一回头,却只是伸出舌头舔一舔我的手。他知道,他什么都明白,是一条好狗。这让姗姗来迟的负罪感,像那桐油味一样,来了就挥之不去。

  “这药这消毒的,您别省着用,没了您就告诉我,我再给您送。这保健品,补钙的饼干,也本是我挑好的买个阿澈的,您别嫌弃。”

  “狗老了,没伤到骨头是万幸。行,药上完了,你就甭惦记了。”

  “恩,您观察几天,有事随时找我。”

  “行了,甭惦记了。就是什么事,都得有个理儿。”

  结束了。

  江湖传说,一家之言,以讹传讹,以貌取人,先入为主,主观偏见,还有别的词语也请再补充给我。

  有时候气势汹汹,或被人气势汹汹,可是都缺了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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