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了行礼,提了包裹,坐火车出城,在巴士上颠行,又徒步两里乡道,就到了丘陵深处,看到村子了。足下的泥巴路在稻田中间蜿蜒,只抵村头那条小河。上了石板桥,又被一片竹林挡着。置身进去,看见了几间房屋。都是泥壁人家,一色的青砖岱瓦,门都是上了锁,大概人都下地干活了。有几棵果树下,倒是有几只鸡在那儿觅食啄土,因为有人来,所以它们东张西望。
终于看到竹林边有几个人,我却一个也不认识。是几个高低不等的小孩,大概刚才正在竹林丛中玩耍,突然间见了我这样一个在村里不曾见过的人,所以会在那儿疑望。我倒是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出他们父母的容颜来,看来看去,但最终出无法确认他们是谁家的孩子。看看他们,我似乎看到了我童年的影子。在竹林里爬竹竿,捣鸟巢,捉迷藏;去河边挖蚯蚓,抓小鱼,放竹叶小船。我在这里土生长,往前的事记忆犹新。土地/村落和邻里乡亲。我此前在这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那怕当初还抱在怀里,我却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然而他们,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这几个孩子,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我,看着我上了几级台阶,直向一间房屋走去。
多年前上的那把锁,依旧挂在那扇门上。这把昔日大锁早已锈迹斑斑,那么的孤独和凄凉,硬生生地塞进我的眼里,真叫人心酸难过。一阵石头的碰击声后,我打开了那扇木门。屋里的地面,还是原始的黄土,不平整,到处是疙瘩瘩。虽然多年过去了,但那层岁月积淀的灰尘,没办法掩藏往日的凹凸。那只折脚的木椅还在,几条板凳和那张八仙桌堆放在墙角;墙上剥落的灰土,让它们失去了本来的颜色。瓦格之间,墙角旮旯,蛛丝也形成了网络。纤细的丝线被灰色浮尘裹了,显得脉络明晰,就像时间留给岁月深沉的记忆。
二十多年前,我外出谋生,不曾回家收拾房间,让尘埃在这儿驻足,已失去了家的模样。在外多年,想的是何日回家,可今日到来,却想扶墙痛哭。
屋里的冷清,让我有些颤抖。我在记忆的深处,寻找往日生活的片段。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有许多不变的感动,在诉说家的含义。
这种含义是深刻的。
那口大黑锅,反扣在灰黑的灶台上,锅底透着锈斑,我的脑里就袅袅浮起曾经清新鲜明的半锅米饭。那张木质案板上有个圆形的大竹篮,满筐是碗碟杯盘,实实在在,说明了当年生活的情景。那一根长竹竿,从这堵墙到那堵墙,乌黑得和那黑屋顶浑然一体。我定睛细看,见那打结套的黑绳扣,是当年挂腊肉遗留下来的。是整头猪制成的腊肉,黄得金亮,似乎随时可以滴下油来。有这么一根竹竿,家里的生活就丰富多了。我似乎看到,当年在世的母亲手拿一把菜刀,垫着脚,把竹竿上挂着的腊肉一块一块切割下来,放在那口大黑锅里煮。我想,这竹竿上的腊肉是有所寄托,表示自家的日子过得安定而稳妥;也提醒每个人对家心存念想和热望。
或许家是最动人的字眼,总让人想唠叨。那个大肚泡菜坛,几根掉落的柴禾,一把锄头,或是一根扁担,都是这个家明晰的记忆。它们有家的味道,只存在表面闪现往昔日子清楚的光泽。这些物体,本来的颜色上落一层灰色浮尘,悬着灰尘和时光积成的细穗儿。除了从墙缝侵透进来的风、光线、灰尘之外,别无其他;屋里蓄存着一种质朴和简陋。
我把往前的物件拂去尘土,继续清理每一个角落。渐渐的这个家就在我心底凸现和厚重起来。时光飞逝,却无法抹去家的迹象。
夜晚,我躺在祖传的木床上,才感觉自己是真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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