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时光,里的,外婆

2024-06-28 散文

  泥土和白色的石灰混合填充的农家小坝,被风雨和家用水冲蚀已变得坑坑洼洼;低凹处,黑色的泥土酱发出难闻的臭味;家里养的鸡四处乱串,时积月累门,不大不小的农家茅屋周围全是鸡爪印和被它们走出的泥巴小路;坝子前绿茵浓郁,还来不及灿烂的花朵早已经在寒流来时紧紧包裹着花骨朵,留一树梨花枝头荡漾。时光里,我还会看到外婆枯瘦的身影在屋里踽踽行走,蹒跚的步子恍若风吹烛火,仿佛你的不小心它就会熄灭。而今,再见到只是杂草旁边的坟冢,更不见哪怕是枯槁的影子。

  那年妈妈从打工的地方归来,及时地守在病危的床前。妈妈说,外婆去了,或许对于她来讲是一种解脱。外婆患有糖尿病,很多东西都吃不了,时日一长,病魔的持续折磨让她慢慢地消瘦下去。起初几年,外婆还是很健谈,家里还有她叨唠不停的声音,每次到外婆家,他总是拿出每年捡弄好的核桃赏给我们几个。农村的贫穷拮据,使得很多东西成了珍宝。外婆总是每年都会去捡核桃,在自家园地里寻找那些成熟的果子,甚至有时候顾不上和邻居家闹些小小的矛盾。

  外公去世得早,妈妈还在上小雪二年级的时候他就意外的撒手人寰,至今我对外公的印象寥寥无几,只能靠妈妈的回忆才知道这些事。外婆有两个女儿和四个儿子。女儿们都出嫁得早,大儿子结婚后有两个女儿,媳妇为了孕育一个孙子,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怀孕早就不适,生产时候辗转送到县城医院,最后还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出生没几天的孩子最后也跟着她走了,留下三个不懂事的女儿。

  大舅舅算是老实忠厚,四舅早年因为生病没及时医治留下了耳朵不好的毛病,幺舅还算有些文化,最后去省外打工,不时往家里寄些钱做补贴。大舅和四舅他们都一年四季在家务农,逢好收成的时候会全家欢乐,一旦时年不挤外婆总免不了在家吵闹。四舅还算是一个精明的人,每年在家里忙完了,又被别人家请去帮忙,所以一来赚了些零用钱,二来也可以增加些家里的收入。但纵使这样,他们还是免不了外婆在家“领导”着,所以一家人上上下下似乎都离不开外婆。

  大表妹上学的时候,家里还不算潦倒。至少外婆还健康,所以她上学到高中,叛逆的她,以为爱情至上,不顾所有人的劝阻随一个同班同学私奔去广州打工,之后就结婚为人母亲。二表妹也在初中辍学之后另谋职业,做了一个化妆小妹,只有三表妹还在不温不火的上学。

  幺舅知道外婆生病之后也多次要外婆去县里检查,可是医学和家里条件不得已的情况下,外婆就一直采用食疗,但终究没有效果,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有时候半夜会痛的睡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外婆觉得自己时日不多,又觉得这是哪个神仙在惩罚她哪里做的不周到,或者是哪里得罪了什么人,神灵在警示她。外婆只要有空就会去庙宇烧香拜佛,再远的地方,只要听说灵验,都会一一不漏。那时不谙世事的我也偶尔被外婆带到那些人多的寺庙,并心里虔诚的参拜,祈祷外婆健康长寿。或许是我的诚意不够,又或许神灵睡着了,所以外婆的病从没有好转,她的气色更越来越不好,脸上是一片惨白,身体形容枯槁,远远望去,只见一副骨架在支撑整件衣服。

  外公去世后,她和6个孩子生活到现在,所有的光景都还算过得去。外公走后不知道多少年,后外公就和他们生活。外婆一直不待见现在的外公,每次见到外公总是没给过好脸色,甚至有时候吃饭的时候只要见到外公,外婆就会另起炉灶吃饭,避嫌得好像这是一个仇人而不是亲人;直到现在我也读不懂外婆和现在的外公,既然不待见那么又为什么勉强生活在一起呢?祖辈的爱情还真不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能理解的。

  外婆说,舅舅们一个个都让她操心。二舅一直没有成家,年过三十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女子住进了二舅家里,听说她已经有了老公和孩子,但是因为她男人常常打她所以跑了;这些并没有影响对她一见钟情的二舅。二舅将她视如宝贝,一日三餐,细心呵护。在偏僻的农村,二舅妈不做农活,村里人说她是因为懒女人个个提起她和二舅就唏嘘不已。二舅妈大概是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事加上她对外婆的态度着实让外婆看不惯,之后外婆冠以平时的习惯,暴跳如雷,对二舅妈吵闹,唠叨,还有对二舅的说教,对他们的两口子的厌恶甚至是言语的攻击;这些都没有阻止二舅对她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好。二舅妈很快怀孕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孩子没有来到人世就夭折了,之后再有,也是一样的结局。二舅伤心不已,但却从来不会怪罪过二舅妈。

  我上高中那会县里面听说有禽流感,很多大城市都有人患了这种病,但发展越来越先进的医学同时也在止住人心惶惶。那年表妹初中升高中,我听说大舅吃了死猪肉发病,整个人打起摆子,神经更是失常,身体没有以前的健硕,精神没有以前的明朗,整天病怏怏的,后来终于受不了病痛的折磨丢下三个女儿去和大舅妈团聚去了。

  2009年春天,细雨雕饰了云贵高原,山岭平坝,到处都是清晰的绿色;但海拔较高的山地,到处还是一片阴冷,仿佛还是萧条的暮冬。外婆越来越怕冷,睡的地方也搬到外面可以生火的屋子。即使这样,外婆的病越来越重,起先能吃几碗饭现在只能喝粥,而且每况愈下。 那年我放假后翻山越岭来到外婆家,见到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答应我的的外婆,瘦得不成形的模样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没忍住,眼泪硕硕地落。不知道怎么吃完那顿饭,索然无味。外婆说,她的时日不多了,但是很多事情她更是无能为力。等她死后,让我们把她的坟墓修人烟多的平地,这样他也能在下辈子做一个“坝头”人,不会遇见外公,不会来这高山劳苦一辈子。

  木柴燃烧的炭火不时吱吱地响,不时又啪啪地交换起哭调,似乎在诉说这种凄凉的气氛。外公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目色凝重。外婆转过身去,不看外公,泪水从紧闭的眼角顺着松垮的脸颊流下来。那时候我多么痛恨这样的病,多么残忍,是它夺去了那么多充满希望的双眼。

  我回到县城继续上学,赶考的日子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妈妈怕我分心没有告诉我外婆去世了。后来我说要去看外婆,待我们风尘仆仆地来到外婆家时,二舅领我看到的只是一处坟冢。恍如刚刚下葬的场景,还是先前的石头,还是预料中的那块土地,只是今天多了一个永远不会再对我千般叮咛的人。旁边的人看到了我和弟弟,陌生的面孔带着惋惜和好奇。二舅对他们说,这是外婆的外孙,在县城上学,成绩很好,考上了重点大学。他们惊叹之余转而又是对外婆的羡慕。我看着周围的一切,来不及长上杂草的泥巴,还有一堆石头,我能想象外婆走时候多么的痛苦,甚至是闭上眼睛时候那丝丝解脱的笑容。这样简洁的墓地,让我顿感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时隔五年,我终于鼓起勇气去祭拜外婆。幺舅已将外婆歇脚的家塚重新修葺,将已过世的外公的坟迁到了外婆旁边。幺舅说,后外公已经住进了县城的养老院,他说外婆这辈子不待见的人是他,他应该早点离开的。只是我们早已说不出来这些缘由,只希望外婆在天国安好,可以实现前世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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