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现存260余首的诗中,有关女性主题的诗歌只有6首。就是在这为数不多的6首诗中,孟浩然成功的塑造了6个形象鲜活又各有千秋的女子形象。
孟浩然,唐代诗人,与王维并称为“王孟”,常被冠以唐代大量写山水田园诗歌的第一人。孟浩然诗歌现存260余首,有关女性主题的诗歌有6首,分别是《赋得盈盈楼上女》、《春怨》、《闺情》、《寒夜》、《美人分香》和《春情》。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刘辰翁对孟集的分类。在元刻《须溪先生评点孟浩然集》中刘辰翁把孟诗分为十类,较之王士源的“别为七类”补充了“美人”、“时节”、“拾遗”三类。从此很长一段时间“美人”这一分类被留用了下来,刘辰翁分类的“美人篇”只有5篇。但是按照刘先生分类的本意,笔者以上所列6篇皆应位列其中。从王辉斌先生的《孟浩然诗分类叙论》中也可看出,以上6篇应属同一题材。
唐代的女性形象是丰富多彩的,通常以柔弱为普遍特征,而且贤妇被树为女子的楷模。诗歌中被塑造的女性形象多为思妇、寡妇、病妇、弃妇、妓妾和受欺凌的妾妇等,大多都是社会底层带给人悲悯情绪的一群女子。孟诗的女性形象没有很强烈的社会情感,而是着重个体状态和个人情感的描写,没有直接的控诉也没有令人揪心的苦难经历,但却是一尊尊呼之欲出的鲜活的艺术体,带着浓浓的审美意味。
翘首盼夫归的女子
夫婿久离别,青楼空望归。妆成卷帘坐,愁思懒缝衣。
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空床难独守,谁为报金徽。
《赋得盈盈楼上女》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
古人作诗根据指定题目内容写作称为赋得。“盈盈楼上女”为《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一诗中的诗句,这篇诗即根据此一内容进行书写的.。
丈夫久别家乡,留在家中的妻子盛装以待夫归。久久凝望终失望,回坐无心活计。看着回飞的燕子、飘飞的柳絮。心中怅然若失,燕子有回时,柳有春头日,夫君却遥无归期,空房只剩寂寞,难消受,抚琴又为谁?
原诗质朴清新,相思之因之情在末尾的“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四句中,可谓前作铺垫后为点睛。孟诗则首句呈因,顺章写人,以景烘情。如果将诗句用镜头表现出来的话,原诗只有一个特写画面:青草柳园内的一幢房子中,有一红粉扑面,素手揽窗的女子;孟诗则是几个镜头组合:女子空望,女子卷帘坐(手中拿着待缝的衣物),燕子飞,柳絮飘,空床,琴。孟诗内容更丰富些,画面的动感更强。
孟浩然通过几组画面的排列与叠合,将一位翘首盼夫归的女子形象塑造的鲜活生动,把女子期盼丈夫归来的无限焦虑急切的心情刻画的淋漓尽致。
空寂怀春的女子
佳人能画眉,妆罢出帘帷。照水空自爱,折花将遗谁。
春情多艳逸,春意倍相思。愁心极杨柳,一种乱如丝。
《春怨》
女子画眉梳妆走到院中,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孤单一人,再美也无人欣赏,折下花来也没有心上人可以送。春天万花斗艳本应相思情绵,自己独待闺中,无情可恋无相思的人儿。如柳絮般心意烦乱,焦躁难安。孟浩然通过直接描写塑造了一个空虚寂寞怀春的女子形象,其中“照水空自爱,折花将遗谁”是白描手法的集中体现将女子的寂寞与怀春之情溶为一体,具有点题之效,自怜寂寞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
裁衣思夫的女子
一别隔炎凉,君衣忘短长。裁缝无处等,以意忖情量。
畏瘦疑伤窄,防寒更厚装。半啼封裹了,知欲寄将谁?
《闺情》
寒离暑临,暑尽寒又临。一女子想给丈夫做衣裳却记不清尺寸,心里琢磨着人不在也无法丈量,只能依着记忆做,可是怕他瘦了做大了,天气渐凉又怕做薄了,做好了却又愁往哪里寄。
该篇是孟诗很有特色的一首女性诗,全诗描写的是裁衣一事的一组心里活动而且通篇渲染着让人心疼的思念之情,面上却不着一字。这是种高明的侧面描写手法,女子对丈夫的相思和担忧不再是叹息、发呆、抱怨的情绪表现,而是转到具体的行为动作,看是没有情感的直接交代,却更让人体会出女子对丈夫思念的情深意切,对丈夫起居饮食的担忧和挂念。
寒夜独眠的女子
闺夕绮窗闭,佳人罢缝衣。理琴开宝匣,就枕卧重帷。
夜久灯花落,薰笼香气微。锦衾重自暖,遮莫晓霜飞。
《寒夜》
太阳落山光线暗淡,凉气渐重,女子关上窗把未缝好的衣物收起来,将琴放进琴盒,躺下休息。蜡烛燃尽,熏香味淡。窗外霜花凝结,床上仍是寒气一片。
这篇诗人采用片段式描写。前四句写人,连动式手法,“闭”、“罢”、“开”、“卧”四个动词速写了四个片段:女子关窗,女子收衣,女子藏琴,女子卧榻;后四句写境,视觉上“灯花落”,味觉上“香气微”,触觉上“重自暖”,听觉上“晓霜飞”。但读前四句心情平静,只是看到一女子收拾停当就枕卧榻,单想白日光景过的也是不错,虽只是缝衣弹琴却也自在。顺读后面四句,前面平淡的日间生活和这寒夜的冷清寂寞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入坠寒潭潭底,冷入心扉。末句的“遮莫晓霜飞”更是一语双关既言天寒霜儿飞又道青春寒夜逝。
青楼妆罢待客的女子
艳色本倾城,分香更有情。髻鬟垂欲解,眉黛拂能轻。
舞学平阳态,歌翻子夜声。春风狭斜道,含笑待逢迎。
《美人分香》
女子本生就是倾国倾城之貌,饰以粉黛更是媚艳多情。结于顶的发髻摇摇欲坠,眉毛浓黑醒目。扭捏着腰肢唱着情歌,站在柳巷中笑着招揽生意。
孟浩然对青楼女子的描写,应该说是从审美的角度出发的。这个女子不同于以往诗人笔下的被玩弄被怜悯的歌妓舞女,是孟浩然笔下以一种平等的欣赏的心态塑造的女子。而且这里平等的心态不是指男女平等的心态而是指将歌妓舞女看成平常女的心态,这点孟浩然是高尚的。那些可怜歌妓舞女的人们大都只是叹她们命运悲苦沦落风尘,但对于这个有色职业的从业者还是多存有歧视,不能真正的以正常的眼光和尊重的心态去看待去塑造。
与情人嬉戏的女子
青楼晓日珠帘映,红粉春妆宝镜催。已厌交欢怜枕席,相将游戏绕池台。
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更道明朝不当作,相期共斗管弦来。
《春情》
太阳刚刚照到屋内,时间还早。女子已在梳洗打扮,还催促情人快起。两人相伴来到池台上玩耍游戏,悠游乐哉。女子端坐时衣带垂落青草上,行走时裙边微扫落梅处,此情此景妙不可言。今时已是最美好之日,怎能贪心期待明日能够重温今日之美妙?只期盼可以斗乐为娱。
这篇较为有争议,有人认为是孟浩然携妻的一次游园活动,笔者不赞同此说,至于原因王辉斌先生已在《孟浩然诗分类叙论》中探讨过。关于这首诗的分析与评价最中肯首推清人赵臣瑗。他在《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对此诗评价道:“《春情》者,闺人春园之情也,艳而不俚,乃上乘。他人写情,必写其晏眠不起,而此偏写其早起;他人写情,必写其怜枕席,而此偏写其厌交欢,落想已高人数等。而尤妙在从朝至暮,曲曲折折写其初起,写其妆成,写其游戏,既写其坐,复写其行,五十六字中使之得几幅美人图,真能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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