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作品分享

2020-10-22 林清玄

  林清玄,台湾高雄人,著名散文家,连续十年雄踞“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榜单,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家”之一。以下是林清玄作品分享,欢迎阅读。

  纯善的心

  我每一次去买花,并不会先看花,而是先看卖花的人,因为我认为一个人如果不能把自己打扮得与花相衬,是不应该来卖花的。

  惟有像花的人,才有资格卖花。

  像花的人指的不是美丽的少女,而是有活力,有风采的人。所以,每次我看到俗人卖花,一脸的庸俗或势利,就会感到同情,想到我国民间有一种说法,有三种行业是前世修来的福报,就是卖花、卖伞和卖香。那是因为这三种行业是纯善的行业,对众生只有利益,没有伤害,可以一直和人结善缘。

  可叹的是,有的人是以痛苦埋怨的心在经营这纯善的行业。

  我经常去买花的花店,卖花的是一位中年妇人,永远笑着,很有活力;永远穿着干净而朴素,却很有风采。

  当我对她说起民间的说法,赞美她说:“老板娘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报,才能经营这纯善的行业呀!” 她笑得很灿烂,就像一朵花,不疾不徐地说:“其实,只要有纯善的心,和人结善缘,所有的行业都是前世修来的。”

  素质(节选)

  在人生里,每一个人都有其独特非凡的素质,有的香盛,有的色浓,很少很少能兼具美丽和芳香的,因此我们不必欣羡别人某些天生的素质,而要发现自我独特的风格。当然,我们的人生多少都有缺憾,这缺憾的哲学其实简单:连最名贵的兰花,恐怕都为自己不能芳香而落泪哩!

  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很少能欣赏素朴的事物,却喜欢耀目的风华;但到了中年则愈来愈喜欢那些真实平凡的素质。例如选用一张桌子,青年多会注意到它的颜色与造型之美,中年人就比较注意它是紫檀木或乌心石的材质,至于外形与色彩就在其次了。

  我时常有一种新的感怀,就是和一个人面对面说了许多话,仿佛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和另一个人面对面坐着,什么话也没说,就仿佛说了很多。人到了某一个年纪、某一个阶段,就能穿破语言、表情、动作,直接以心来相印了,也就是用素朴面对着素朴。

  古印度人说,人应该把中年以后的岁月全部用来自觉和思索,以便找寻自我最深处的芳香。我们可能做不到那样,不过,假如一个人到了中年,还不能从心灵自然地散出芬芳,那就像白色的玉兰或含笑,竟然没有任何香气一样的可悲了。

  总也不老(节选)

  眼泪总也不老,不管是几岁,面对生离死别,它晶莹的就像最初的那一滴泪。

  烦恼总也不老,那些期待老了会有智慧克制烦恼的人,最后才知道,烦恼只会随岁月增长,而非衰落。

  爱情总也不老,以为爱情只是青春期的花朵,最后才知道,终身为爱所困扰。

  痛苦总也不老,以为痛苦会随岁月消逝的人,如果不是太天真,就是太健忘,或者是痛苦的还不够深刻。

  记忆总也不老。许多在青春期忘记的童年往事,中年之后。却一件一件,历历如绘。

  时间总也不老,时间似乎永远在归零,每六十秒归零,每六十分归零,每二十四小时归零,没三十天归零,每三百六十五天归零,每一世纪归零……我们每一天都在零中老去。

  心总也不老,八岁时站在河边的心,与八十岁时站在河边的心,是同一颗心,但如果八十岁的自己遇到的自己,却不会相识。

  许多东西不老,但人却会老,只是人生的悲哀,想到我写的这篇短文,在人间的岁月会比我的肉身更长久,我的眼泪就像最初的泪一样,流了下来。

  咸也好,淡也好

  一个青年为着情感离别的苦痛来向我倾诉,气息哀怨,令人动容。等他说完,我说:“人生里有离别是好事呀!”他茫然地望着我。

  我说:“如果没有离别,人就不能真正珍惜相聚的时刻;如果没有离别,人间就再也没有重逢的喜悦。离别从这个观点看,是好的。”

  我们总是认为相聚是幸福的,离别便不免哀伤。但这幸福是比较而来,若没有哀伤作衬托,幸福的滋味也就不能体会了。

  再从深一点的观点来思考,这世间有许多的“怨憎会”,在相聚时感到重大痛苦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没有离别这件好事,他们不是要永受折磨,永远沉沦于恨海之中吗?

  幸好,人生有离别。

  因相聚而幸福的人,离别是好,使那些相思的泪都化成甜美的水晶。

  因相聚而痛苦的人,离别最好,雾散云消看见了开阔的蓝天。

  可以因缘离散,对处在苦难中的人,有时候正是生命的期待与盼望。

  聚与散、幸福与悲哀、失望与希望,假如我们愿意品尝,样样都有滋味,样样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

  高僧弘一大师,晚年把生活与修行统合起来,过着随遇而安的生活。有一天,他的老友夏丏尊来拜访他,吃饭时,他只配一道咸菜。

  夏丏尊不忍地问他:“难道这咸菜不会太咸吗?”

  “咸有咸的味道。”弘一大师回答道。

  吃完饭后,弘一大师倒了一杯白开水喝,夏丏尊又问:“没有茶叶吗?怎么喝这平淡的开水?”

  弘一大师笑着说:“开水虽淡,淡也有淡的味道。”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能表达弘一大师的道风,夏丏尊因为和弘一大师是青年时代的好友,知道弘一大师在李叔同时代,有过歌舞繁华的日子,故有此问。弘一大师则早就超越咸淡的分别,这超越并不是没有味觉,而是真能品味咸菜的好滋味与开水的真清凉。

  生命里的幸福是甜的,甜有甜的滋味。

  情爱中的离别是咸的,咸有咸的滋味。

  生活的平常是淡的,淡也有淡的滋味。

  我对年轻人说:“在人生里,我们只能随遇而安,来什么品味什么,有时候是没有能力选择的。就像我昨天在一个朋友家喝的茶真好,今天虽不能再喝那么好的茶,但只要有茶喝就很好了。如果连茶也没有,喝开水也是很好的事呀!”

  心田上的百合花

  在一个偏僻、遥远的山谷,有一个高达数千尺的断崖。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崖边上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百合。百合刚刚诞生的时候,长得和杂草一模一样。但是,它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株野草。它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纯洁的念头:“我是一株百合,不是一株野草。唯一能证明我是百合的方法,就是开出美丽的花朵。”有了这个念头,百合努力地吸收水分和阳光,深深地扎根,直直地挺着胸膛。终于,在一个春天的清晨,百合的顶部结出了第一个花苞。

  百合心里很高兴,附近的杂草却很不屑,它们在私下嘲笑着百合:“这家伙明明是一株草,偏偏说自己是一株花。我看它顶上结的不是花苞,而是头脑长瘤了。”公开场合,它们则讥讽百合:“你不要做梦了,即使你真的会开花,在这荒郊野外,你的价值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百合说:“我要开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有美丽的花;我要开花,是为了完成作为一株花的庄严使命;我要开花,是由于喜欢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不管有没有人欣赏,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要开花!”

  在野草的鄙夷下,野百合努力地释放着自身的能量。有一天,它终于开花了。它以自己灵性的洁白和秀挺的风姿,成为断崖上最美丽的花。这时候,野草再也不敢嘲笑它了。

  百合花一朵两朵地盛开着,花朵上每天都有晶莹的水珠,野草们以为那是昨夜的露水,只有百合自己知道,那是极深沉的欢喜 所结的泪滴。年年春天,野百合努力地开花、结籽。它的种子随着风,落在山谷和悬崖上,到处都开满洁白的野百合。

  几十年后,无数的人,从城市,从乡村,千里迢迢赶来欣赏百合开花。许多孩童跪下来,闻嗅百合花的芬芳;许多情侣互相拥抱,许下了“百年好合”的誓言;无数的人们看到这从未见过的美,感动得落泪,触动内心那纯净温柔的一角。

  不管别人怎么欣赏,满山的百合花都谨记着第一株百合的教导:

  “我们要全心全意默默地开花,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月到天心

  二十多年前的乡下没有路灯,夜里穿过田野要回到家里,差不多是摸黑的,平常时日,都是借着微明的天光,摸索着回家。

  偶尔有星星,就亮了很多,感觉到心里也有星星的光明。

  如果是有月亮的时候,心里就整个沉定下来,丝毫没有了黑夜的恐惧。在南台湾,尤其是夏夜,月亮的光格外有辉煌的光明,能使整条山路都清清楚楚地延展出来。

  乡下的月光是很难形容的,它不像太阳的投影是从外面来,它的光明犹如从草树、从街路、从花叶,乃至从屋檐、墙垣内部微微地渗出,有时会误以为万事万物的本身有着自在的光明。假如夜深有雾,到处都弥漫着清气,当萤火虫成群飞过,仿佛是月光所掉落出来的精灵。

  每一种月光下的事物都有了光明,真是好!

  更好的是,在月光底下,我们也觉得自己心里有着月亮,有着光明,那光明虽不如阳光温暖,却是清凉的,从头顶的头发到脚尖的指甲都感受到月的清凉。

  走一段路,抬起头来,月亮总是跟着我们,照着我们。在童年的岁月里,我们心目中的月亮有一种亲切的生命,就如同有人提灯为我们引路一样。我们在路上,月在路上;我们在山顶,月在山顶;我们在江边,月在江中;我们回到家里,月正好在家屋门前。

  直至如今,童年看月的景象,以及月光下的乡村都还历历如绘。但对于月之随人却带着一些迷思,月亮永远跟随我们,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的呢?可以说它既是错觉,也是真实。由于我们知道月亮只有一个,人人却都认为月亮跟随自己,这是错觉;但当月亮伴随我们时,我们感觉到月是唯一的,只为我照耀,这是真实。

  长大以后才知道,真正的事实是,每一个人心中有一片月,它是独一无二、光明湛然的,当月亮照耀我们时,它反映着月光,感觉天上的月也是心中的月。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心里都有月亮埋藏,只是自己不知罢了。只有极少数的人,在最黑暗的时刻,仍然放散月的光明,那是知觉到自己就是月亮的人。

  这是为什么禅宗把直指人心称为“指月”,指着天上的月教人看,见了月就应忘指;教化人心里都有月的光明,光明显现时就应舍弃教化。无非是标明了人心之月与天边之月是相应的、含容的,所以才说“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即使江水千条,条条里都有一轮明月。从前读过许多诵月的诗,有一些颇能说出“心中之月”的境界,例如王*明的《蔽月山房》: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

  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确实,如果我们能把心眼放开到天一样大,月不就在其中吗?只是一般人心眼小,看起来山就大于月亮了。

  还有一首是宋朝理学家邵雍写的《清夜吟》:

  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

  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月到天心,风来水面,都有着清凉明净的意味,只有微细的心情才能体会,一般人是不能知道的。

  我们看月,如果只看到天上之月,没有见到心灵之月,则月亮只是极短暂的偶遇,哪里谈得上什么永恒之美呢?

  所以回到自己,让自己光明吧!

  一生一会

  我喜欢茶道里关于“一生一会”的说法。意思是说,我们每次与朋友对坐喝茶,都应该非常珍惜。因为一生里这样的喝茶可能只有这一回,一旦过了,就再也不可得了。一生只有这一次聚会,使我们在喝茶的时候,会沉入一种疼惜与深刻,不至于错失那最美好的因缘。

  生命虽然无常,但并不至于太短暂。与好朋友也可能会常常对坐喝茶,但是每一次喝茶都是仅有的一次,每一次相会都和过去、未来的任何一次不同。

  “有时,人的一生只为了某一个特别的相会。”这是我喜欢写了送给朋友的句子。

  与喜欢的人相会,总是这样短暂,可是为了这样短暂的相会,我们已经走过人生的漫漫长途,遭受过数水清的雪雨风霜。好不容易,熬到在这样的寒夜里,和知心的朋友深情相会。仔细思索起来,从前走过的那些路途,不都是为了这短短的相会做准备吗?

  这深情的`一会,是从前几十年的总成。这相会的一笑,是从前一切悲心的大草原上开出的最美的花。这至深的无言,是从前有意义或无意义的语言之河累积成的一朵洁白的浪花。这眼前的一杯茶,请品尝,因为天地化育的茶树,就是为这一杯而孕生的呀!

  我常常在和女朋友喝茶的时候,心里太有了无边的想象,然后我总是试图把朋友的面容一一收入我记忆的宝盒,希望把他们的言语、眼神、微笑全部典藏起来,生怕在曲终人散之后,再也不会有相同的一会。

  “一生一会”的说法是有点幽凄的,然而在幽凄中有深沉的美,使我们对每一杯茶、每一个朋友,都愿意以美与爱来相托付、相赠与、相珍惜。不只喝茶“一生一会”的事,在广大的时空中,在不可思议的因缘里,与有缘的人相会,都是一生一会的。如果有了最深刻的珍惜,纵使会者必离,当门相送,也可以稍减遗憾了。

  欢乐悲歌

  带孩子从八里坐渡轮到淡水去看夕阳。

  八里的码头在午后显得十分冷清,虽然与淡水只是一水之隔,却阻断了人潮,使得码头上的污染没有淡水严重,沿海的水仍然清澈可见到海中的游鱼。一旦轮渡往淡水,开过海口的中线,到处漂浮着垃圾,海面上飘来阵阵恶臭。

  到了淡水,海岸上的人潮比拍岸的浪潮还多,卖铁蛋、煮螃蟹、烤乌贼、打香肠、卖弹珠汽水的小贩沿着海岸,布满整个码头,人烟与油烟交织,甚至使人看不清楚观音山的棱线。

  许多父母带着小孩,边吃香肠边钓鱼,我们走过去,看到塑胶桶子里的鱼最大的只有食指大小,一些已在桶中奄奄一息,更多的则翻起惨白的肚子。

  "钓这些鱼做什么?要吃吗?"我问其中一位大人。

  "这么小的鱼怎么吃?"他翻了一下眼睛说。

  "那,钓它做什么?"

  "钓着好玩呀!"

  "这有什么好玩呢?"我说。那人面露愠色,说:"你做你的事,管别人干什么呢?"

  我只好带孩子往海岸的另一头走去,这时我看见一群儿童在拿网捞鱼,有几位把捞上的鱼放在汽水杯里,大部分的儿童则是把鱼捞起倒在防波的水泥地上,任其挣扎跳跃而死。

  有一位比较大的儿童,把鱼倒在水泥地,然后举脚,一一把它们踩碎,尸身黏糊糊的贴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我生气的说。

  "我在处决它们!"那孩子高兴的抬起头来,看到我的表情,使他也吃了一惊。

  "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万一你也这样被处决呢?"我激动的说。

  那孩子于是往岸上跑去,其他的孩子也跟着跑走了,在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看见他们的制服上绣着"文化国小"的字样。原来他们是淡水文化国小的学生,而文化国小是在古色古香的"真理街"上。

  真理街上的文化国小学生为了好玩,无缘无故处决了与他们一样天真无知的小鱼,想起来就令人心碎。

  我带着孩子沿海抢救那些劫后余生的小鱼,看到许多已经成为肉泥,许多则成鱼干,一些刚捞起来的则在翻跳喘息,我们小心的拾起,把它们放回海里,一边做一边使我想到这样的抢救是多么渺茫无望。因为我知道等我离开的时候,那些残暴的孩子还会回来,他们是海岸的居民,海岸是永无宁日的。

  我想到丰子恺曾在一篇文章里写道:"顽童一脚踏死数百蚂蚁,我劝他不要。并非爱惜蚂蚁,或者想供养蚂蚁,只恐这一点残忍心扩而充之,将来会变成侵略者,用飞机载了重磅炸弹去虐杀无辜的平民。"这种悲怀不是杞人忧天,因为人的习气虽然有很多是从前带来的,但今生的熏习,也足以使一个善良的孩子成为一位凶残的成人呀!

  就像古代的法庭中都设有"庭丁",庭丁一向是选择好人家的孩子,也就是"身家清白"的人担任,专门做鞭笞刑求犯人的工作。这些人一开始听到犯人惨号,没有不惊伤惨戚的,但打的人多了,鞭人如击土石,一点也没有悲悯之心。到后来或谈笑刑求,或心中充满恨意,或小罪给予大刑。到最后,就杀人如割草了。净土宗的祖师莲池大师说到常怀悲悯心,可以使我们免于习气熏染的堕落,他说:"一芒触而肤栗,片发拔而色变,已之身人之身疾痛疴痒宁有一乎?"

  我们只要想到一枝芒刺触到皮肤都会使我们颤抖,一根头发被拔都会痛得变色,再想到别人所受的痛苦有什么不同呢?众生与我们一样,同有母子、同有血气、同有知觉,它们会觉痛、觉痒、觉生、觉死,我们有什么权利为了"好?就处决众生,就使众生挣扎、悲哀、恐怖的死去呢?

  有没有人愿意想一想,我们因为无知的好玩,自以为欢乐,却造成众生的悲歌呢?

  沿着海岸步行,我告诉孩子应如何疼惜与我们居住于同一个地球的众生,走远了,偶尔回头,看见刚刚跑走的真理街文化国小的孩子又回到海边,握着红红绿绿的网子,使我的心又为之刺痛起来。

  "爸爸,他们怎么不知道鱼也会痛呢?"我的孩子问说。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而默然了。

  记得有一位住在花莲的朋友曾告诉我,他在海边散步时也常看到无辜被"处死"的小鱼,但那不是儿童,而是捞鳗苗或虱目鱼苗的成人,捞网起来发现不是自己要的鱼苗,就随意倒在海边任其挣扎暴晒至死,朋友这样悲伤的问: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轻移几步,把它们重新放回海上呢?"

  可见,不论是大人或小孩,不论在城市或乡村,有许多人因为无知的轻忽制造着无数众生的痛苦以及自己的恶业,大人的习染已深,我执难改,这是无可如何的事,可是,我们应该如何来启发孩子的悲怀,使他们不致因为无知而堕落呢?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由于悲怀的失去,我们在乡村的孩子失去了纯朴,日愈鄙俗;城市的孩子则失去同情,日渐奸巧。在茫茫的世界,我们的社会将要走去哪里呢?

  "人是大自然的癌细胞,走到哪里,死亡就到哪里。"我心里浮起这样的声音。

  原来是要带孩子来看夕阳的,但在太阳还没有下山前,我们就离开淡水了,坐渡轮再返回八里去,在八里码头,不知何时冒出一个小贩,拉住我,要我买他的"孔雀贝",一斤十元,十一斤一百元。

  我看着那些长得像孔雀尾羽的美丽蛤类,不禁感叹:"人不吃这些东西,难道就活不下去了吗?"

  我牵着孩子,沉重的走过码头小巷,虽无心于夕阳,却感觉夕阳在心头缓缓沉落。

  人如果不能无私的、感同身受的知觉到众生的乐,那么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只不过是虚空飘过的风,不能落实到生活,不能有益于生命呀!

  文明是因智慧而创发,但文化则是建立于人文的悲悯。

  菩提道是以空性为究竟,但真理则以众生的平等与尊重起步。

  文化国小在真理街上。

  文化大国则在夕阳里,一点一点的失去光芒,在山背间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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