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散文猎手的赏析

2020-10-29 贾平凹

  导语:贾平凹,1952年2月21日生于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棣花镇,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当代作家。 2017年3月22日,澳门大学向贾平凹颁授了荣誉博士学位。下面是由小编整理的关于贾平凹散文《猎手》的赏析。欢迎阅读!

  猎 手

  ● 贾平凹

  从太白山的北麓往上,越上树木越密越高,上到山的中腰再往上,树木则越稀越矮。待到大稀大矮的境界,繁衍着狼的族类,也居住了一户猎狼的人家。

  这猎手粗脚大手,熟知狼的习性,能准确地把一颗在鞋底蹭亮的弹丸从枪膛射出,声响狼倒。但猎手并不用枪,特制一根铁棍,遇见狼故意对狼扮鬼脸,惹狼暴躁,扬手一棍扫狼腿。狼的腿是麻秆一般,着扫即折,然后拦腰直敲,狼腿软若豆腐,遂瘫卧不起。旋即弯两股树枝吊起狼腿,于狼的吼叫声中趁热剥皮,只要在铜疙瘩一样的狼头上划开口子,拳头伸出去于皮肉之间嘭嘭捶打,一张皮子十分完整。

  几年里,矮林中的狼竟被猎杀尽了。

  没有狼可猎,猎手突然感到空落。他常常在家坐喝闷酒,倏忽听见一声嚎叫,提棍奔出来,鸟叫风前,花迷野径,远近却无狼迹。这种现象折磨得他白日不能安然吃酒,夜里也似睡非睡,欲睡乍醒。猎手无聊得紧。

  一日,懒懒地在林子中走,一抬头见前边三棵树旁卧有一狼作寐态,见他便遁。猎手立即扑过去,狼的逃路是没有了,就前爪搭地,后腿拱起,扫帚大尾竖起,尾毛拂动,如一面旗子。猎手一步步向狼走近,眯眼以手招之,狼莫解其意,连吼三声,震得树上落下一层枯叶。猎手将落在肩上的一片叶子拿了,吹吹上边的灰气,突然棍击去,倏忽棍又在怀中,狼却卧在那里,一条前爪已经断了。猎手哈哈大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棍再要敲狼腰,狼狂风般跃起,抱住了猎手,猎手在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伤而发疯的恶狼,棍掉在地上,同时一手抓住了一只狼爪,一拳直塞进弯过来要咬手的狼口中直抵喉咙。人狼就在地上滚翻搏斗。狼口不能合。人手不敢松。眼看滚至崖边了,继而就从崖头滚落数百米深的崖下去。

  猎手跌落30米,崖壁的一块凸石上,惊而发现了一只狼。此狼皮毛焦黄,肚皮丰满,一脑壳桃花瓣。猎手看出这是狼的狼妻。有狼妻就有狼家,原来太白山的狼果然并未绝种啊。

  猎手跌落60米,崖壁窝进去有一小小石坪,一只幼狼在那里翻筋斗。这一定是狼的狼子。狼子有一岁吧,已经老长的尾巴,老长的白牙。这恶东西是长子还是老二老三?

  猎手跌落100米,看见崖壁上有一洞,古藤垂帘中卧一狼,瘦皮包骨,须眉灰白,一右眼瞎了,趴聚了一圈蛟虫。不用问这是狼的狼父了。狡猾的老家伙,就是你在传种吗,狼母呢?

  猎手跌落200米,狼母果然在又一个山洞口

  ……

  猎手与狼终于跌落到了崖根,先在斜出的一棵树上,树咔嚓断了,同他们一块坠在一块石上,复弹起来,再落在草地上。猎手感到剧痛,然后脑中一片空白。

  猎手醒来的时候,赶忙看那只狼。但没有见到狼,与他一块下来已经摔死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

  贾平凹的短篇小说《猎手》赏析

  摘 要:贾平凹的短篇小说《猎手》以扑朔迷离的结局告诫人们:人类对自然的过度索取也许能够获得生存条件的一时满足,但终将遭到自然的报复,付出惨痛的代价。人类与其他生物种群以及大自然应该与谐相处,以便使地球的生物圈能够获得持续健康的发展。

  关键词:《猎手》 贾平凹 魔幻化手法

  《猎手》是贾平凹的短篇小说集《太白山记》中的一篇,该篇小说玄幻怪诞,神秘奇崛,寓意深刻。2012年江苏省连云港市中考语文试题“理解感悟”部分有一道以该小说为材料的阅读分析题,该试题所设计的问题精准恰当,能够客观地考查学生的阅读能力。选用名家经典作品来设计试题,显示出了命题者的眼光与水平,但这道题的参考答案部分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本文试着对这篇小说进行赏析,并对其中试题的部分答案加以商榷。

  小说的开头用简洁精炼、朴实严谨的语言点明了故事发生的环境与矛盾对立的双方,为故事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从太白山的北麓往上,越往上树木越密越高,上到山的中腰再往上,树木则越稀越矮,待到大稀大矮的境界,繁衍着狼的族类,也住了一户猎狼的人家。”作者让故事在开阔宏大的场景中展开,从山麓到山腰再往上,犹如电影画面一般形象地展现了猎手与狼生存的环境,“大稀大矮的境界”几个字暗示出狼生存的环境随着人类生存环境的不断扩张已经变得非常狭小、极端险恶,猎手与狼的对立已经到了十分尖锐的地步。开门见山式的开头为全文烘托出了紧张的气氛,使整个故事充满了张力。

  接下来,作者用“粗脚大手”四个字表现出了猎手身体的强壮,“熟知狼的习性”暗示他猎狼历史长、经验丰富,用枪射击“声响狼倒”强调猎手射杀技术的高超,暗示出他在争斗中处于优势地位。本来能用枪猎狼,却偏要用棍虐杀;最后把狼吊起来在狼的吼叫声中迅速剥掉狼皮,这表现了猎手对待狼的极端残忍以及人性的缺失。在这种力量悬殊的较量中,狼几乎绝了踪迹。“几年里,矮林中的狼竟被猎杀尽了”,这句话在结构上承接上文进一步表现出了猎手猎狼技术的高超,又启示下文表现猎手杀狼数量之多及造成的结果。当猎手把狼猎杀殆尽,没有了敌人的猎手也百无聊赖,只能以喝酒解闷,“倏忽听见一声嚎叫,鸟叫风前,花迷野径,远近却无狼迹”。这里,作者以猎手的幻觉突出表现了他身怀绝技却在失去对手之后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孤独与郁闷,一个“紧”字生动地写出了他内心被痛苦折磨的程度。猎手与狼之间的激烈矛盾因狼的被猎殆尽使矛盾双方的斗争暂时趋于平静。

  经过以上铺垫,小说便开始进入高潮。猎手终于等到了狼,在强悍的猎手面前,狼无路可退只能奋力一搏,二者的搏斗便表现出你死我活的残酷性。狼“前爪搭地,后腿拱起,扫帚大尾竖起,尾毛拂动,如一面旗子”,可见,猎手面对的是一匹非同一般的狼,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与非凡的斗志,但是,这一匹勇猛的狼在猎手的“斗智”面前却表现得无所适从。猎手用自己的智慧迷惑狼,他“一步步向狼走近,眯眼以手招之,狼莫解其意,连吼三声,震得树上落下一层枯叶”。猎手战胜狼的信心十足,从容镇定,狼却不明白猎手的意图,只能用吼声表现自己的态度与实力,试图吓退猎手。但猎手“将落在肩上的一片叶子拿了,吹吹上面的灰气”,态度仍然镇定自若,对狼的吼叫不屑一顾,并一步一步逼近狼,“突然棍击去,倏忽棍又在怀中,狼却卧在那里,一条前爪已经断了”。猎手出其不意,狼先是吃了亏。猎手洋洋得意,哈哈大笑,以为得胜,然而狼在绝境中发起反击与猎手殊死搏斗,二者在地上翻滚并跌入数百米深的悬崖。

  在叙写猎手与狼双双坠落悬崖的过程中,作者采用魔幻的手法并借助于猎手的视角把狼一家的生存状态展示了出来。猎手在跌落到三十米时发现了狼妻,“皮毛焦黄,肚皮丰满”暗示出它身怀狼崽却营养不良。跌落到六十米时猎手看到了狼子,狼子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在一小石坪上翻筋斗玩耍。

  在跌落到一百米时,狼父“瘦皮包骨,须眉灰白,一右眼瞎了,趴聚了一圈蚁虫”。它老迈残疾,生活难以自理,已经招来蚁虫对它的身体进行蚕食,生命朝不保夕。“猎手在跌落到二百米,狼母果然在又一个山洞口。”在这里作者省略了狼母的状况,为读者留下了空白,激发读者去想象。可以想象,在猎手对狼残忍猎杀的背景下,狼的家族生存极端艰难,狼母的情况也只能更加糟糕。借助于以上描写,作者在暗示读者:狼像人一样也有家族,与猎手一起坠落悬崖的这匹狼承担着养家糊口的命运,而这个家庭的顶梁柱的生与死将直接影响到狼妻、狼子、狼父、狼母整个家族的生存与毁灭。

  在故事的结尾,猎手与狼坠落到一棵树上,“树咔嚓断了,同他们一块坠在一块石上,复弹起来,再落在草地上。猎手感到巨痛,然后一片空白。猎手醒来的时候,赶忙看那只狼。但没有见到狼,与他一块下来已经摔死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结尾处的戛然而止为读者留下了深深的疑惑,而这正是作者故意留给读者的悬念。在文学创作的过程中,作者在构思时会故意省略情节的某些方面,制造出一定的空白,激发读者结合自己的人生阅历、性格爱好、审美理想等内在素养把作品中未说出的内容补充完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读者与作者共同完成了小说的叙事,共同建构了小说的意义。

  这篇小说的结尾就是具有这种效果的神来之笔,猎手与狼是一起摔下悬崖的,但猎手醒来之后,没有了狼的踪迹,“摔死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这样的毫无逻辑的叙述让读者满腹疑惑,读者要想理解这个故事必须调动自身的能动性把作者没有说出来的部分补充完整,甚至是重构故事的情节,使不合逻辑的情节显现出合理性,从而进一步深入反思故事的主题。

  针对故事结尾,20XX年连云港市中考试题设计了这样一道题:“小说的结尾出人意料,有种荒诞的‘聊斋’感,请谈谈你的理解”。这套试题所给答案如下:

  开放性题目,自圆其说即可。

  示例1:结局是自然对人类下的追后通牒。与猎人一同摔下来的狼变成了四十来岁的男人,告诉人们:人类在屠戮狼群,破坏自然的同时,其实就是杀死自身。   示例2:猎手无狼可猎,竟至于寝食难安,于精神恍惚间误将他人作狼加以猎杀。作者写作意图无非是想揭示人类的残忍嗜杀,贪得无厌,终将导致害人害己。

  示例3:结尾猎手看到死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而地上却没有狼,作者似乎是想引导我们设想,这只是猎手的灵魂在俯视一切。这样一来,作者的写作意图也就不言而喻:人与自然的斗争,人类也许能占有一时的上风,但终将遭到自然的报复。

  毋庸置疑,示例1所给的'答案是从小说主题角度来看结尾的,所给的答案准确地概括了主题;但这个答案没有解释清楚猎手眼中看到的为什么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如果不弄清楚这个问题,对文章的理解只能是感性的、浅层次的。

  示例2的后半部分实际上与示例1的意思是一致的,前半部分命题者力求对故事重新解读以便使情节符合逻辑,但其解读是值得商榷的。猎手确实因为无狼可猎精神恍惚,但遇到壮年狼的那天,他猎狼的一系列动作果敢有力,从容自如,手段狡猾,可见,在猎狼的过程中他一直是非常清醒的,绝对不是恍惚到不分人狼的境地。再有,如果真是猎手把一个强壮的男人当成了狼,猎手在与狼共同跌入悬崖的过程中看到狼的一家的情境就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可见,命题者想对小说荒诞的情节努力做出符合逻辑的解读,得出的结论却是经不住推敲的。

  示例3中的后半部分,命题者对作者意图的解释是恰当的,但前半部分命题者对故事情节的重新建构不甚明了。根据小说内容可以推知,摔在地上的尸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猎手的尸体,要么是狼的尸体。

  从示例3中“作者似乎是想引导我们设想,这只是猎手的灵魂在俯视一切”从这句话可以推测,命题者认为地上的尸体是猎手的尸体,猎手与狼在搏斗中一起摔下悬崖,猎手被摔死了,而猎手的灵魂从躯体中分离出来,看到了地上已经死亡了的自己的身体。从猎手在坠落悬崖的过程中所见的场景中可以看出,狼的生存境遇是艰难的,但狼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因此,可以推知与猎手搏斗的那只狼并没有被摔死,而是重新回到了自然中。从这个角度来看,文章的主题就清晰了:人有智慧,也很强壮,但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在与狼搏斗的过程中,人其实是失败者。狼象征着自然,猎手象征着人类。人类与自然相互矛盾又相互依存,人类如果不善待自然,最终毁灭的只能是人类自己。

  对于地上的尸体还有一种理解,那就是狼的尸体,猎手苏醒之后,在他的眼中呈现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这表明侥幸生存下来的猎手在经历了死亡之后最终良心发现了,他的人性获得了复苏。他把狼当作人来看待,把狼看成与人一样具有情感与责任感的生物。那么促使猎手最终良心发现的因素是什么呢?

  猎手在跌落悬崖的过程中吃惊地发现狼并未绝种,仍然用“恶东西”“狡猾的老家伙”来称呼狼崽与狼父,可见,他心目中的狼仍然是凶恶的,对狼的敌意也是根深蒂固的。但是当他发现狼的生存艰难、处境悲惨的时候,可能也会心存怜悯,表现出人性的一面,最重要的是他与狼的搏斗造成自身濒临死亡的经历最终促使猎手清醒。猎手与狼“一块坠在一块石上,复弹起来,再落在草地上”,灾难不单造成了肉体上的“巨痛”,还应该有心灵方面的剧痛,最终促使猎手对自己的凶残滥杀、人性缺失进行反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说的主题也可以这样理解:人类对自然的过度索取也许能够获得生存条件的一时满足,但终将遭到自然的报复,付出惨痛的代价,作者以此来警告人们不要在造成了灾难之后才清醒,在与自然相处的过程中,人类必须具有保护生物、保护自然的自觉意识。

  正如东北师范大学金振邦教授所说:“这个摔死的男人是由摔死的壮年狼艺术点幻而来,它也牵涉到与之相关的生命群体。这是整个小说的点睛之笔,是小说的文眼。狼不仅仅是一种动物,它象征着自然界的生物群落,猎手则是人类自己的象征。它暗示读者,人类在摧残自然的同时,也在为人类自己挖掘坟墓。生物的多样性是人类生存的必要前提与重要条件,人类与其它生物体属于一个统一的生命系统,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的损害都会危机其他生物的生存。人类与其他生物种群以及大自然应该与谐相处,这样才能使地球的生物圈能够获得持续与健康的发展。”

  总之,从整篇小说的创作过程来看,与其说是猎手的灵魂在俯视一切,还不如说是作者的灵魂在俯视一切,作者将深沉的忧患意识化以寓言化的手法形象地展现了猎手(人)与狼(自然)之间的尖锐对立,揭示了人与自然环境之间越来越严峻的关系,促使人们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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