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鱼肚白刚露出地平线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在去往庄稼地的路上了。
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后,美美地喝上一大瓢水,把锄头往肩上一扛,毛巾往腰间一挂,父亲便意气风发地出发了。崎岖的山路上,父亲迈着轻盈的步伐,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儿,仿佛去赴一个盛大的宴会。惹得母亲担心不已,总会在他出门前不停地叮嘱:你小心点,慢些走!父亲若无其事地把手一扬道:“这路我早熟透了,哪儿高哪儿低一清二楚,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怕啥!”
父亲对庄稼是有着深厚感情的。作为一个农民,父亲一辈子都和庄稼打着交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父亲说,这庄稼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得好好善待她,你把她服侍好了,她才会心甘情愿地结出果实来!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眉毛一挑一挑的,就像在讲授深刻的人生哲理。
父亲每天都是村子里第一个去庄稼地里的人。父亲说,庄稼人嘛,赶早不赶晚!有时,父亲去庄稼地的时候,天空还“星光闪烁”着。父亲便会异常地兴奋,说老天爷都在眷顾咱农民哩,点亮这么多“星星之火”来照亮咱前进的道路。父亲立刻来了劲似的抬头挺胸,像首长阅兵似的“检阅”着路旁的庄稼,哪片庄稼长势好,郁郁葱葱的,哪片庄稼出现问题了,需要治理。
走进庄稼地的时候,父亲便会放慢脚步,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地里的青苗。如果看到倒下的苗子,他就缓缓地蹲下身子,轻轻把它扶起来,并用小木棍支撑好。在父亲眼里,这是在拯救一个生命,一个蓬勃生长的生命!左看看,右瞧瞧,然后,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在掌心吐一口唾沫,双手一搓,父亲便抡起锄头开始干活了。绚丽的朝霞下,银白色的锄头不断地在空中划着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与父亲的.身影相映生辉。
等到太阳公公露出笑脸的时候,父亲的身前已经掘出很大一片空地了。这时,整个庄稼地里已经站满了干活的乡亲们。父亲这才舍得歇息一会儿,用毛巾把身上的汗水一抹,从口袋中掏出自碾的烟叶,用纸一卷,悠闲地抽了起来。广阔的庄稼地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锄地声。父亲陶醉地自语道:啧啧,多么动听的音乐啊!
把地锄好后,就该播种了。播种的活不累,父亲便会叫上母亲。但干不到半个时辰,父亲就会让母亲休息一会儿,而他自己,是执意不歇息的。看着瘦弱的父亲佝偻着身躯劳作的样子,母亲的心中便会泛起幸福的痛来。乘父亲直起身子喘气的机会,母亲忙上前递上水杯,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春天,就这样温情地苏醒了!
种子发芽后,父亲往庄稼地跑得更勤了。父亲说,这嫩芽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得悉心呵护才行。天气冷了,父亲就给它们盖上一层塑料膜取暖;天气燥了,父亲就给它们浇灌清甜的泉水“润喉”。青苗就这样茁壮成长了,父亲却看得更紧了——有没有虫子来侵犯?有没有病情在蔓延?父亲就像一位植物专家一样,仔细观察着它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救死扶伤”。
门前的杨树叶子开始飘落的时候,庄稼地里也是一片丰收的景象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忙碌起来了,金灿灿的玉米挂起来,红彤彤的高粱抖起来,大家笑着、乐着,浩浩荡荡地奔波于庄稼地和家之间。而我那一向豁达的父亲,也会忍不住地吼上一嗓子:“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父亲那粗犷的声音,犹如战斗前的冲锋号,振奋人心。有好事者便起哄:好!再来一首!
四季轮回,年复一年,父亲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他深切眷恋的土地,我们也在父亲的悉心呵护下长大成人了!
大学毕业后,我如愿留在了城里工作,娶了妻,置了房,也曾无数次想把父亲接到城里生活,但都被他拒绝了。父亲说:“我离不开庄稼,离不开泥土的味道,更离不开与乡亲们一起在庄稼地里耕作的快乐啊!”我心疼父亲的身体,对他说:“你不来也行,但别再下地干活了,我每个月都给你寄钱。”父亲忙满口答应。
但每次我回家时,总能见到父亲仍在庄稼地里忙碌的身影。我寄给他的钱,他分文不动。父亲笑着说:“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能养活自己,这些钱留着给你们急需时用。”见我有些生气。父亲感慨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庄稼地里都长满了杂草,我看着心疼啊!再说这人哪,也不能老闲着,要不迟早会闲出病来的!”听完父亲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庄稼啊庄稼,你就是父亲的一切啊!在你的身上,承载着父亲的勤劳、朴实、乐观、坚强的优良品质。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就请你也和我一样共同为父亲祈福吧,继续和他一如既往地相亲相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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