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在她的小说中,表现了故土善良纯朴的乡民之间互相关怀彼此相依的和谐生活,以及在这个和谐的世界中对恶的包容与感化。
中国在长期的农业文明中,农民聚族而居,相依相帮,和睦相处,形成了一种古老而和谐的人伦关系。在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物质的介入而日趋冷漠自私与功利化的情况下,农民之间那种融融乐乐的关系就显得尤为珍贵。作为黑土地上成长起来的土地之子,迟子建不能不深深感受到农村中人与人之间那种真诚的情谊。在小说创作中,迟子建怀着一颗敏感而洁净的心灵,走进冰雪覆盖的北国乡村,痴迷地发掘着农民之间那种真诚的情谊和他们身上美好的人性。迟子建在小说中传达了自己对故土的怀恋和重构社会伦理的美好愿望。她用温情的笔触去表现乡土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对矛盾的温情感化,对苦难的温情化解。
首先,迟子建的小说创作非常注重人文表达,体现人伦价值,表现人性的光辉,她描写东北民众的朴素善良,他们心灵的美好真纯,也深蕴着作者对故乡风物人情的眷恋。《逝川》中作者从阿甲渔村在每年的九月底或十月初捕泪鱼的美丽风俗开始写起,表现了村民的善良正直。每年的九月底或十月初捕泪鱼是阿甲村人的重要活动。当泪鱼从逝川上游“哭着”游下来时人们早就布下渔网后静候在冰面上了。这一天如果哪一家没有捕泪鱼或者没捕到泪鱼,那么这一家人在后来的日子里可能遭到不幸。年迈的独身农妇吉喜正准备去河边捕泪鱼。但当胡刀(胡刀是年轻时爱过吉喜但最终抛弃吉喜,让吉喜孤独一生的胡会的孙子)的妻子临产。需要她去接生时。吉喜毫不犹豫地停下赶往逝川捕捉泪鱼的脚步,毅然赶去照看产妇。直到产妇顺利地生下双胞胎后,吉喜才匆匆地赶到河边捕捉能给她带来吉祥的泪鱼。但此时,渔汛已经过去。人们已经开始在晨曦中将捕到的泪鱼放回逝川。渔网收了一遍又一遍,吉喜一无所获。当在她失望中收网准备回家时却见自己的木盆内有许多泪鱼在跳跃,令她惊喜万分,原来在她为他人做出牺牲时。别人也在关心着她。小说表现了广大东北底层民众互相体恤、互相安慰的善良本性。营造了一片温馨的情感天地,作家以自己的文学创作实现了人类对于现实的超越,也构筑了作者内心的一种理想世界。
小说《逆行精灵》中素昧平生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也让我们心生感动。另外像《清水洗尘》中,天灶的父亲对蛇寡妇的诚心帮助,《日落碗窑》中关和全一家人对王张罗夫妇的关心照顾以及王嘘嘘的古道热肠等等,人性在苦难中越发显出可贵的善良。这些人正是凭着这种纯朴、善良的精神互相扶持着渡过难关。共同走向未来。
这种温情在她的作品《酒鬼的鱼鹰》等多部作品中也可以看到,都体现着迟子建对故土和谐生活及人性朴素厚道的执着表达。
另外,家庭亲情也成为迟子建关注的一个重要方面。
家庭亲情也是迟子建小说描写的重要内容。迟子建通过对亲情的表现来挖掘人性的温暖。像《亲亲土豆》、《雾月牛栏》、《清水洗尘》、《日落碗窑》、《向雪的墓园》、《不灭的家族》、《遥渡相思》、《重温草莓》等都是通过家庭亲情来体现故土人情的美好。
其次,是对故土民生的矛盾、人性弱点的温情感化和包容,故土社会中的矛盾和冲突在迟子建的笔下有了一种别样的诠释。《白银那》描写了宽容对矛盾的化解。位于黑龙江上游的小村白银那碰到了百年不遇的大渔汛,于是一夜之间家家户户的院里都堆满了向花花的鱼。但捕获的丰收并没有为小村带来幸福。杂货店老板马占军出于牟利和报复村人,割断了小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的一条电话线,并对外封锁渔汛信息,然后趁机大幅度抬高盐价。马占军夫妇的行径激怒了村民,人们宁可让鱼烂掉也不买盐。村长的妻子卡佳因无盐淹鱼不得不只身到深山中取冰,不幸遇熊瞎子而丧命。卡佳的死吓醒了财迷心窍的马氏夫妇,也使村民们怒不可遏。就在愤怒的岩浆即将爆发之时,长王德贵站了出来,他忍着失去亲人的悲痛,制止了村民们对马家的报复,准许马家夫妇认错。于是,大家由震惊、愤怒到醒悟、和解。人们在村长的带领下走出了一场严重的人性危机。《白银那》从一个比较特殊的.角度展示了乡村的宽容精神。
迟予建在她的小说中,执著地表现“漠河――大兴安岭”这块黑土地上甫朴、自然、恬淡、纯净的人生形式,张扬朴拙的人性。不仅如此,她还表现人性的丑陋和阴暗。对于故土民情的朴素善良等人性美的歌颂,正如迟子建一往情深、一厢情愿地描绘故土秀丽的风光一样,是从正面抒发了她的恋乡情怀,而对人性丑陋的包容则从另一个侧面表现了迟子建对故乡百姓的深情关怀。她说:“中国的老百姓大多数人都是处在这么一种尴尬状态中:既不是大恶也不是大善,他们都一种尴尬状态中;既不是大恶也不是大善,他们都是有缺点的好人,生活得有喜有忧,他没有权也没有势。彻底没有资本。他不可能做一个完全的善人或恶人,只能用小聪明小把戏以不正当的手段去为自己谋取私利。在这一过程中。他会左右为难倍受良心折磨。处在非常尴尬的状态中。”正是源于对社会、对人生这样的理解和创作主张,她对其笔下的人性丑没有直接和尖锐的批判,丽是给他们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或安排一个能补救的结局,在叙述方式上则采用平和的娓娓道来的叙说,让温情潜流在细节中。比如《岸上的美奴》中的美奴把自己的母亲杨玉翠推到江中淹死,本来是犯了弥天大罪,但文中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美奴是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中长大,他不能正确理解母亲与自己的老师白石文之间的关系,因此美奴心生怨恨才至于杀母。美奴的母亲死后,明知内情的镇长和乡亲不但没有歧视美奴,反而给予了美奴无微不至的关怀。再如《雾月牛栏》中宝坠儿的继父因为与妻子缠绵的场面被宝坠儿看到后羞愧难当,失手打了宝坠儿,致使宝坠儿智力残疾。从此宝坠儿的继父一直在愧疚中对宝坠儿关爱有加,长期的内心的不安使宝坠儿的继父不仅丧失了与妻子亲热的能力。而且最终在自责中死去。像《没有夏天了》中的大毛对父亲靖伯伯的不敬,靖伯伯偷金子是为了给过世的父亲买一副棺材等。都得到了故乡人及读者的宽容与理解。还有《秧歌》中的王二刀,他强暴了柔弱的少女女萝。他的所作所为本应受到法律的制裁,可他知道女萝怀孕后,女萝说:我娶你了。他娶了女萝。并一心一意地照顾女萝和孩子,孤苦伶仃的女萝因此有了一个安稳的家。在读者心中“奸污犯”的罪行就这样以他对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的尽心尽力尽职尽责而画上了句号。这是不是说明迟子建对于丑对于恶缺少是非和痛恨呢?不是,只因为她更了解故乡的百姓的尴尬的生存状态,于是她在歌颂美的同时“也反对以恶抗恶,以暴抗暴,她希望用温情和道德来拯救有污点的人,而不希望以人性的被侮辱、生命的被践踏来惩治那些不太恶的人。”我从来没见过狰狞的鬼,却遇见过狰狞的人,可我更信奉温情的力量同时也就是批判的力量,法律永远战胜不了一个人内心道德的约束力。所以我特别喜欢让恶人心灵发现。我想世界上没有彻头彻尾的恶人,他总有善良的一面会在不经意当中被挖掘出来。杀一个人肯定比拯救一个人要容易得多,只是我的拯救方式可能过于唐突,远远没有甘地拯救和平所达到的那种精神深度,但我绝不放弃这种努力。”实质上,她的这种温情、包容和反暴力体现了内心深处对故乡百姓深切的人文关怀。她相信对温情的渴望是人类共有的情怀。她让恶人良心发现,自我悔悟,最终灵魂得到净化。《鸭如花》中的逃犯是个恶人,他杀了人。在他逃到徐五婆家以后,在徐五婆的关心、照料和感召下,罪犯决定不再潜逃,而是给父亲上过坟后自首,最终罪犯终走上了自悔和自首之路。通过这些描写,我们看到了作家对故乡纯朴人性的关注和爱护,看到了作家对重建社会伦理道德和社会秩序的渴望和努力。
迟子建就是这样一往情深地构筑着她的内心世界,缅怀着她的故土民情。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温润的地方,像阳光像雨露,照耀和泼洒着爱和被爱,连同那块热土上的灾难在她的笔下也被温润地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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