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块硕大的冰块,银晃晃地泛着白色的寒光,霡霂霏霏,灰暗天地间弥漫着刺骨的寒冷,人走在路上不自觉地就会蜷缩起来。村子里泥泞的路像是红军走的沼泽地,一不留神睡下了,准成泥人。我从城里回来,村人正像一群围着臭尸的大绿苍蝇一样嗡嗡地沸腾着。
邛仁竟在这样的境地里驾着仙鹤西登极乐世界了!
邛仁算是我们村子里年轻一辈了,厚重的黑发油亮,瓜子脸。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一伙人到佛山谋生,一家颜料喷染厂以七千元的高月薪聘用了我们。然而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厂里臭气熏天,呛得眼睛鼻子红红的,几天消不了。邛仁说:"工资高才好呢!我们是农民,生是贱骨头,搭上小命也就几万块钱,能有这样的工资还埋怨什么呢?到时候有钱了,我要把家里人也接来,让他们也过点城市的生活。"他说话时,两片肥唇有节奏地张合,洪亮的声音响彻了小肮脏的廉租房,也似乎震掉了我们褴褛衣服上从家乡带来的尘土。
谁也没有想到我们认为的肥薪工作我们只干了一年。那天老板把手里的信封一放:"你们的工资,明天就走吧!"这一句短短的话,却让整个廉租房都震惊了,"为什么呢……"邛仁嗫嚅着,只见两唇在动。后来我发觉不对劲儿了,他两眼通红,顑颔的脸上仅有的一点小肉也抽搐起来,头发像竖起的钉子,比苍耳子更吓人。他像是被抢了食物的狮子,咆哮了起来,踉跄地追着老板去了。傍晚时我们得知他能留下了,可是要签什么协议,他说不难,签个名就行!我们张口,却又止住了。
往后一段日子,我只像是流浪的狗,灰溜溜地在村子里溜达。邛仁还真做到了,他的父母被接去了,妻子女儿也去了。后来我在广州一家小厂里做杂工,工资远不如前。分别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邛仁,听说他的爷爷出车祸去世了,肇事者赔了点钱,老爸四兄弟一分,每人有两万。有人说钱少,命钱不该只有那么点儿,然而,你要多了别人说宁愿坐牢也不赔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岁暮我回家赶春节,看到邛仁家门开着,小孩在玩游戏。令我奇怪的是,几天下来我不曾看见邛仁夫妇,村人议论纷纷,说他要死了!这好好的年轻人能死吗?上帝劝我也不相信。
第二天,小雨中我和年迈的奶奶在拆除小坡上的牛棚。"唉,邛仁是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佛祖要惩罚他呀!年纪轻轻的,身上的癌病都够把手指头数完了!什么皮呀血呀,你们年轻人才懂,我们那年代不曾出现这回事儿。""皮肤癌和血癌?""还不止呢!听说他骨子里都是癌!疼得饭也吃不了,我还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病呢。他老婆不愿意以后守寡,离婚回娘家了。本来指望他爷爷的两万块命钱可以救一救,却被他嗜赌薄情的老父赌去了。其实,治也没有用,听说……邛仁是犯了鬼……"我一惊,"这是真的吗?"
奶奶白我一眼:"他浑身都肿了,头发也黄了,老母在床边以泪洗脸,他却倒过来安慰他老母了,叫她甭太伤心,夙愿,命运什么的说了一大通。"
回到家里,妈妈请了穿着古旧的仙娘来还福,邛仁的老母亲也在,只见她正和仙娘谈着些什么。
"照您说,凌晨点上一把香,在他床边扫一下,说'请诸位大神上路吧',就可以把缠身的鬼神骇走了?""对,要关上门,你家邛仁的鬼痕已经从脚跟显露到脖子上了,要快些。"邛妈听了,虽说脸色暗了一下,但开心的光晕溢于其外。她谢了又谢才肯离去。待他走了,仙娘暗声道,病得如此重,真说不准……
邛仁终究还是在新年的鞭炮声中走了,那天小雨依旧下着,老母亲竭斯底里,而庭前花烂,村人正在舞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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