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换不停,人潮川流不息,我只想下辈子还能遇见你。
有位老人在年轻时发了一笔横财,如今儿孙满堂,按理来说应当安享天伦之乐才是,但始终像是有根刺卡在了老人的喉咙里,咽不下取不出。
看波涛如怒,人心冷暖。
在他八岁那年,他的世界仿佛只有一片漆黑。“喂!小子,不要那么不知趣知道吗?谁跟你是一家人啊!”“就是,瞧瞧他那穷酸样,活生生一乞丐啊,哈哈哈。”硕大华丽的院子里,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孩童一同发出响亮的笑声,原本清秀可人的脸上,此时布满了嘲讽与不屑,嘴里直蹦出一句句戳人心窝的冷血话。在他们对面,静静地蹲着一个低眉顺眼的男孩,他衣着朴素,甚至裤子上还有着稀密的补丁,与周遭的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男孩全然不理睬他们的咒骂与讽刺,只是一直眼含希翼的看着一旁的老人,但在触及到老人眼里的冰寒及漠然态度的一瞬间,眼里那点点星光像是烟火般转瞬即逝,徒留下一片漆黑。他的头也随之越来越低,如蜷缩起的鸵鸟只为寻求那丝丝温暖。
看人心所向,夕阳渐至。
在他十三岁那年,老人一向硬朗的身体不知怎的变得孱弱起来。现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尽是一片温馨,连空气似乎都暖暖的,透着甜意,四处皆响彻着欢声笑语,只可惜这欢乐不属于他。轮椅上,老人看着身边为他忙来忙去的儿孙,嘴角都要咧到耳上了。殊不知的是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看黄粱一梦,日薄西山。
在他十九岁那年,老人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意识也变得越发混乱了。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还时常逮着儿孙严厉地问:“你是谁?干嘛到我家来?”最令人意外的是老人有次竟抱着男孩轻抚他的头发,脸上带着慈爱到溺死人的笑,满眼满心似乎都只有怀中这个人儿,嘴上还嚣张地嚷嚷着:“这是我孙子,我的好孙子,谁欺负他就是在和老头子我作对!”惹得其他人纷纷黑了脸,心觉:当真是老糊涂了!
过了不到两月,原本温馨的一家人竟热火朝天的商量起分财产的各种事宜了。只是他们一想到那么大笔财产竟平白无故要分出去一份不菲的金额给男孩,心里头便颇有些愤愤不平,暗自不爽。随即明里暗里的示意甚至威胁他放弃财产。最后,他做出了一个在他们看来像是疯了的举动。他满脸坚毅地说:“钱,我一分也不要,我要他。”眼神深邃而绵长的落在老人身上。
看浮华几世,日暮西山。
在他二十岁那年,他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上大学,净身出户,身边只有个需要照料的老人。男孩带着老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镇,通过做各种各样的杂活来养活俩人。尽管老人不再认识他,偶尔还会暴跳如雷的骂他,他却始终带笑一一将那些骂声受了下来,等老人骂累时,还体贴地递上一杯温水。小镇里的人都大肆赞扬男孩的孝顺与善良,以他为榜样来教诲自己的孩子。
那天终究还是如期而至了,老人竟奇迹般的意外清醒了许多。他想:这便是书中所说的回光返照吧。他的眼角不自觉的多了些许悲戚,笑容也显得格外难看。只不过,他想象中的咒骂并未降临。当老人得知现今的状况后,近疯狂般的扬起了笑,眼角都随之笑得皱巴巴的。他不免又有些感伤,他以为老人的精神又错乱了。谁知老人用他那皱巴巴的手掌一把握住了男孩因终日做工而粗糙起来的手,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在我老头子这最后关头,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哈哈,真不愧是我家小二的儿子啊,像极了他。”
看梦萦几度,往事浮沉。
在他六岁那年,他的父母因为他的一时任性而不幸失去了生命。在那之后,他便被接到了一个称之为他爷爷的家中居住。这里有许多与他年纪相仿的人,起初他还很高兴竟一下有了这么多哥哥姐姐,可他的热情一次次的被泼灭,被击溃。后来,他也就不再眼巴巴的凑上去了,只终日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角落,有时一待便是一下午。那天,他终于见到了他理应最亲的爷爷,只是他脑中对于爷爷的一切幻想都被打破了。他也渐渐明了,他的爷爷,似乎不是很喜欢他呢。
小小的人儿就这样认真地思考了许久,他亲爱的爷爷为何会不喜欢他?他努力把一切事情做到最好,像只拼命想讨得主人欢心的小狗。事实上,他们也都是这样说他的,说他像只小狗,整天只会围绕着老人转,还是只哈巴狗。而他从不在意这些,至始至终,他所在意的都只是那个在这世界上除他父母外最亲的人的目光,他是如此渴望得到他的喜爱。
后来的后来,他才可悲的得知了那纠结了几年的答案。他的父亲是老人的小儿子,从小便深得老人的宠爱,也一直十分乖巧。只是在十九岁那年出现了变故,因为他遇见了他此生挚爱,也就男孩的妈妈。只是老人坚决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所以他偏执的与家中闹翻,身无分文的跑了出去。过了数月,老人拿他无可奈何,便想着顺着他的意思,可他竟以在那个家中妻子会深感不自在为由,拒绝搬回去住,老人当场就气得昏倒了。又过了些日子,两人有了爱情的结晶。碍于生活的需要,他竟宁愿下海帮工也不愿向家里低头寻求帮助,这让一直偷偷关注着他的老人气闷不已,但老人仍偷偷帮助着他们一家。直至男孩五岁前,老人甚至都未得以用爷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但总是趁男孩独自一人时偷偷去看他。
这种情况在男孩六岁那年戛然而止了,那天是男孩失去至亲的日子,同时也是老人最痛苦的一天。那是一个压抑的雨天,天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雨哗啦啦的往下砸。他们一家人正坐在车上温馨的聊天,忽的男孩趁母亲一时不察,好奇地用力掰了下车上的一物什,悲剧就这样上演了。汽车在路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车速立马就减了下来,在这高速公路上显得突兀不已。一辆紧跟其后的货车始料未及,等回过头来再想刹车却早已来不及了。“哐嚓!”“滴滴滴……”他耳边充斥着杂音,过后便昏厥了过去。等再睁眼时,他的世界已经变了,生活也脱离了原先的轨道。最后关头,他的父母紧紧地将他护着,用他们的身躯为他挡住死神,挡住生命的流逝。
而他的爷爷因他令自己最爱的儿子离去而心生愤懑,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心生痛恨,不过那恨并非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自己。
最后关头,舍我其谁。
我爱你,这爱毫无杂质,只是纯粹的贪恋那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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