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吃羊肉，一口一口，用牙齿磨碎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在几张纸上
交易让一切变成现实，一颗血淋淋的羊头
抑或一条僵硬的羊腿，还有剖腹挖心的躯体
被闹市的屠夫换成了几张钞票，然后
又用这几张带着腥臭的钞票换成更多的生命
周而复始，生命与纸张的交易永不停息
我们的胃在膨胀，膨胀，几乎能吞下整个地球
野兽，飞禽，森林，山川，河流都是我们的猎物
有时候梦里我也被吃，被当做羊臀啃咬，然后
穿肠过肚，从无名肛门排出，恶臭无比
幸运的是，最后归于花草，获得新生
也许，我的前生就是一只羊，自由自在散淡于草原上
然后，毫无反抗的被某种强大的动物蚕食
抑或，是一棵无名的小草，曾经喂养过一只肥羊
最好，是一支含香的野花，别在新娘的黑发上
当然，也可能是一滴雨，一朵云，一缕风，一抹阳光
而今，我是一个正在吃羊肉的人，一口一口，用牙齿磨碎
我想，我该不是在吃自己吧
被别人吃是痛苦的，吃别人呢
自己吃自己心安理得
若是倒霉被别人下酒，最好用我种草
是那种羊群喜欢啃食的
我只喂羊，因它弱小。况我正在吃它
我听见羊在高呼：一年后又是一只肥羊
我为羊感到悲哀，为什么来世还要为羊呢
就不能托生为一匹狼，像人一样的狼
也许，这只羊前世就是某个人，不想再做人
做羊有做羊的幸福，做人有做人的痛苦
你看那羊字，拆开了是一根草顶着一片蓝天，多美
我在吃羊肉，一口一口，用牙齿磨碎
我为自己感到恐惧，我像一只饿极了的狼
我想起了那个手握利刃的屠夫，模样是那样丑陋
我还想起了那几张钞票，臭味是那样熏人
我还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场噩梦
案板上，我被别人剁碎了，一块一块生食
我正在吃羊，百年之后羊就要吃我
其实，我们都是被一种叫钞票的怪物在吃
这个怪物吞噬着我们的道德和良知
让我们提早变成了狼
吃与被吃，无聊的轮回
我正在吃着自己，一口一口，用牙齿磨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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