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游记散文:美丽的虎峰岭游记(2)

发布时间:2017-08-12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戴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又一首送友游吴越云:

  去越从吴过,吴疆与越连,有园多种橘,无水不生莲。夜市桥边火,春风寺外船。此中偏重客,君去必经年。

  诗固然做的好,所写事情也正确实,能写出两地相同的情景。我到苏州第一感觉的也是这一点,其实即是证实我原有的漠然的印象罢了。我们下车后,就被招待游灵岩去,先到木渎在石家饭店吃过中饭。从车站到灵岩,第二天又出城到虎丘,这都是路上风景好,比目的地还有意思,正与游兰亭的人是同一经验。我特别感觉有趣味的,乃是在木渎下了汽车,走过两条街往石家饭店去时,看见那里的小河,小船,石桥,两岸枕河的人家,觉得和绍兴一样,这是江南的寻常景色,在我江东的人看了也同样的亲近,恍如身在故乡了。又在小街上见到一爿糕店,这在家乡极是平常,但北方绝无这些糕类,好些年前曾在《卖糖》这一篇小文中附带说及,很表现出一种乡愁来,现在却忽然遇见,怎能不感到喜悦呢。只可惜匆匆走过,未及细看这柜台上蒸笼里所放着的是什么糕点,自然更不能够买了来尝了。不过就只是这样看了一眼走过了,也已很是愉快,后来不久在城里几处地方,虽然不是这店里所做,好的糕饼也吃到好些,可以算是满意了。

  第二天往马医科巷,据说这地名本来是蚂蚁窠巷,后为转讹,并不真是有过马医牛医住在那里,去拜访俞曲园先生的春在堂。南方式的厅堂结构原与北方不同,我在曲园前面的堂屋里徘徊良久之后,再往南去看俞先生著书的两间小屋,那时所见这些过廊,侧门,天井种种,都恍忽是曾经见过似的,又流连了一会儿。我对同行的友人说,平伯有这样好的老屋在此,何必留滞北方,我回去应当劝他南归才对。说的虽是半玩笑的话,我的意思却是完全诚实的,只是没有为平伯打算罢了,那所大房子就是不加修理,只说点灯,装电灯固然了不得,石油没有,植物油又太贵,都无办法,故即欲为点一盏读书灯计,亦自只好仍旧蛰居于北京之古槐书屋矣。我又去拜谒章太炎先生墓,这是在锦帆路章宅的后园里,情形如郭先生文中所记,兹不重述,章宅现由省政府宣传处明处长借住,我们进去稍坐,是一座洋式的楼房,后边讲学的地方云为外国人所占用,尚未能收回,因此我们也不能进去一看,殊属遗憾。俞章两先生是清末民初的国学大师,却都别有一种特色,俞先生以经师而留心新文学,为新文学运动之先河,章先生以儒家而兼治佛学,又倡道革命,承先启后,对于中国之学术与政治的改革至有影响,但是至晚年却又不约而同的定住苏州,这可以说是非偶然的偶然,我觉得这里很有意义,也很有意思。俞章两先生是浙西人,对于吴地很有情分,也可以算是一小部分的理由,但其重要的原因还当别有所在。由我看去,南京、上海、杭州,均各有其价值与历史,唯若欲求多有文化的空气与环境者,大约无过苏州了吧。两先生的意思或者看重这一点,也未可定。现在南京有中央大学,杭州也有浙江大学了,我以为在苏州应当有一个江苏大学,顺应其环境与空气,特别向人文科学方面发展,完成两先生之弘业大愿,为东南文化确立其根基,此亦正是丧乱中之一件要事也。

  在苏州的两个早晨过得很好,都有好东西吃,虽然这说的似乎有点俗,但是事实如此,而且谈起苏州,假如不讲到这一点,我想终不免是一个罅漏。若问好东西是什么,其实我是乡下粗人,只知道是糕饼点心,到口便吞,并不曾细问种种的名号。我可记得乱吃得很不少,当初江苏日报或是郭先生的大文里仿佛有着记录。我常这样想,一国的历史与文化传得久远了,在生活上总会留下一点痕迹,或是华丽,或是清淡,却无不是精炼的,这并不想要夸耀什么,却是自然应有的表现。我初来北京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好点心,曾经发过牢騷,并非真是这样贪吃,实在也只为觉得他太寒伧,枉做了五百年首都,连一些细点心都做不出,未免丢人罢了。我们第一早晨在吴苑,次日在新亚,所吃的点心都很好,是我在北京所不曾遇见过的,后来又托朋友在采芝斋买些干点心,预备带回去给小孩辈吃,物事不必珍贵,但也很是精炼的,这尽够使我满意而且佩服,即此亦可见苏州生活文化之一斑了。这里我特别感觉有趣味的,乃是吴苑茶社所见的情形。茶食精洁,布置简易,没有洋派气味,固已很好,而吃茶的人那么多,有的像是祖母老太太,带领家人妇子,围着方桌,悠悠的享用,看了很有意思。性急的人要说,在战时这种态度行么?我想,此刻现在,这里的人这么做是并没有什么错的。大抵中国人多受孟子思想的影响,他的态度不会得一时急变,若是因战时而面粉白糖渐渐不见了,被迫得没有点心吃,出于被动的事那是可能的。总之在苏州,至少是那时候,见了物资充裕,生活安适,由我们看惯了北方困穷的情形的人看去,实在是值得称赞与羡慕。我在苏州感觉得不很适意的也有一件事,这便是住处。据说苏州旅馆绝不容易找,我们承公家的斡旋得能在乐乡饭店住下,已经大可感谢了,可是老实说,实在不大高明。设备如何都没有关系,就只苦于太热闹,那时我听见打牌声,幸而并不在贴隔壁,更幸而没有拉胡琴唱曲的,否则次日往虎丘去时马车也将坐不稳了。就是像沧浪亭的旧房子也好,打扫几间,让不爱热闹的人可以借住,一面也省得去占忙的房间,妨碍人家的娱乐,倒正是一举两得的事吧。

  在苏州只住了两天,离开苏州已将一年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清楚的记得,现在写出几项以为纪念,希望将来还有机缘再去,或者长住些时光,对于吴语文学的发源地更加以观察与认识也。

  【寻忆黄河白浪铁索桥】

  听朋友说前些天去了白浪,我也想去看看,想看看当年那座高悬于黄河之上晃悠而刺激的铁索桥。

  舒适的越野车平稳地疾驶在宽平的柏油路上。

  三月中旬,在北方还属早春的季节,目力所及,除绿油油的麦田和零星墨绿的柏树外,荒山野岭仍呈现出一副毫无生机的苍瑟。在这一片黯淡中偶有一两株野桃花自顾灿烂在盛开着,给人一种突兀的明艳、朝气和惊喜。

  下了省道一路往西北方向沿着山路前行,路边一晃而过的山峦中不时有簇簇或白或粉桃花和黄艳艳的连翘争相开放。一道道山梁匆匆掠过,突然前方一架向阳的山坡几乎被满满的花团所覆盖,如饱蘸了粉白颜料的画笔在苍色的底板上浓浓地点下了一笔。也许是花柔和了山的苍劲,使得这一片花海勾勒的山势看起来宽柔沉稳而舒缓。

  穿行于曲折的盘山公路,风景迅捷地腾挪变换,黄土高原的余韵渐渐清晰,层叠的窑院错落地依坡而建,一条条宽敞的水泥村道在广袤的田园间延伸。

  透过行驶的车窗,面前一条曲折的蓝缎润滑地缠绕在群山之凹。两侧,重峦叠嶂。坡上红白野桃花灿灿地怒放着,如一柄柄花伞点缀在苍灰的山峦间。对岸,两艘驳船静静地泊在水边。

  这里正处在黄河的拐弯处,盘旋而下的山路蜿蜒着止于水岸,在山基与水之间形成一个诺大的环形平整空间。脚下,踩上去松软,原以为会是沙,却不是。有的地方又好似翻犁过似的。地里整齐露出约半个手长的玉米秸根。

  坡上,林中枝头藏着的几只不知名鸟儿正悠闲的脆鸣,短促而婉转的天籁之音回旋在山水间,更衬出四周的静悄,这种处在深山之中的静,给人一种时光停滞了似的错觉。

  晴空日丽,风却是凉的,吹在身上冷嗖嗖的。

  举眸却不见当年横亘而悬的铁索桥!

  是来觅旧迹的。可这里早已面目全非!唯余当年那座守桥的小楼孤残地伫在高高的崖壁边。

  沿着当年依稀的足迹,追寻着黄河人家昔日的生活气息。荒芜的路边是一孔孔废弃的窑洞。泥盘的土炕和灶台,以及水、红薯窖和牲畜窑等约略描出一副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的田园场景。

  这里与山西一河之隔,又处在山的深处。一边依山而坐,山便成为避风的屏障,一边面临黄河,水气氤氲。所以这里的野菜和匍匐的野草也长的水灵喜人。

  据说桥距水面约有四十米高。目前以小楼处的位置看,应该也有这样的高度。从小浪底聚水后,黄河在这里变得文静、清丽、温柔而娟秀了,完全找不到当年粗犷、雄浑、暴躁和豪放的模样,一如当年的铁索桥被现在的轮渡和上游的浮桥所代。

  站在大约是铁索桥的位置,却完全寻不见它的任何遗迹。仿佛从没有过,但却真实的存在过,而且存在了每个曾经见过它的人的记忆里。

  缓步于这黄河岸边,静静地沉醉于这样的安寂,恍惚红尘是隔世的前生。往事也在这一刻涌起。

  那一年初晤白浪,距今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吧。二十年来环境和心境早已改变了模样。那时和夫随团乘着大巴车一路灰尘一路颠簸到了白浪,尤其是临近白浪桥的那段下坡路,崎岖难行的土路使车摇晃的厉害,生怕车打个趔趄,把人撂在这前后无人的荒郊。而车后荡起的扬尘蔽日遮天。

  白浪黄河铁索桥1986年建成通车,位于渑池县白浪乡,该桥跨越黄河,连接了河南和山西两省的交通,是当时中国最长的单道柔性铁索桥。

  桥的这边隶属河南省渑池县。有一座小楼和几户人家,不算热闹,也不冷清。越过桥面,河对岸归属山西省,依坡有一小村庄紧凑地聚在一起,中间是高悬于水面的铁索桥,桥下浑浊的黄色河水如一大块刚刚凝固的黄色油糕,静静地铺陈在河床上。

  那么桥为什么要拆除又什么时候拆呢?却查无下文。

  回想起来,当年我们来时似乎就有此桥将弃的传言,只从无法承载重型汽车的简陋桥面来看,就为此桥的消失埋下了伏笔。

  一桥跨两省,河心即是分界线。而至于这座桥的消失是否与传说中的一件事有关:据说好些年前,山西人拉着一车炭从桥上过,桥到河南界后,铺桥的木板稀疏,随车过桥女子的围巾被风刮起,缠在了铁索上,人旋即从几十米高的桥上掉落在了迅急的黄河中。由此引起了一场两省恶性斗殴事件。

  那个桥现在想来也还让人心有余悸。当初的桥面是用一块块木板铺就,人行或车过,会随着用力的不同桥面随之晃动。我们去时桥已有失修葺。桥面不甚平整,隔三差五就会缺板断面,露出粗粗的铁链。胆小恐高的人干脆就留在原地休息。常走的则会在桥上左右腾挪很快过桥。我们,则胆战心惊小心谨慎地扶着铁链,亦步亦趋慢慢蠕动,黄河便在我们怯怯的行进中垂视地呈现眼前。

  远观的黄河似凝固的液体沉稳丝滑,从桥上看则暗流湍急,一个接一个的漩涡席卷吞噬靠近它的一切,不论大小,如一片叶子,瞬间没了踪影。而隆隆的河啸,虽隔了几十米高,那种有些沉闷恢宏的咆哮仍强烈地震撼着每个初识之人,被迫感受着它的狂野和动魄。

  徜徉间,遥看一艘货轮不知何时已稳稳地载着十二辆大型运输矿石的汽车准备启航,脑海里忽闪出上游的浮桥来,人车贴水而行,省时、稳健又安全。

  想来,我似乎已找到关于白浪铁索桥被拆除的原因了,进而更确定的是,它的拆除只是时间的问题,因为,它已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至于到底哪年被拆已无关紧要了。

精彩抢先看New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