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消瘦如烟
秋深,微冷。柿子树裸露皮包骨。秋风消瘦如烟。青瓦之上,烟囱孤立风中。
老厨房,旧灶台。被烟熏黑的墙壁,残留着一个个雨季的痕迹。像树皮,像老人手背干枯的青筋。
母亲坐在小板凳上,生火,用火柴。
火柴皮已损,火柴盒上的简单图案,如此熟悉。而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温暖如橘。柴刀:铁的身子
母亲劈柴,用老式柴刀。厚实,强劲有力,锋利无比的柴刀。手柄在二十多年时光的磨砺下,变得浑圆、光滑,乌黑发亮。
刀身暗黑,刀锋雪白,却不见逼人之寒气。这铁的身子融入了一个个温暖的故事。关于年轻,关于父亲和母亲,关于上山砍柴,关于一个家庭的温暖。
围裙:温暖的质感
灶里,火苗晃动,火光忽明忽暗。母亲坐在灶前,没有打盹;若有所思,双手攥着围裙。
暗绿的围裙,残留着一块块深深浅浅的油渍。母亲舍不得换,舍不得这种温暖的质感。
砧板:一曲熟悉的歌谣
母亲切菜,砧板便开始唱歌。
这曲歌谣从儿时一直听到现在。二十多年来,只是声音舒缓、低沉了些许。
而岁月,像从烟囱上溜下的老鼠,从母亲的眼皮底下一溜烟地消失。
墙脚下大大小小的鼠洞,承载了多少流逝的时光。似乎总有一首歌,在一个个洞中穿梭、氤氲,在一个个寂静的夜晚响起。
而这歌谣,如此熟悉。
木炭:安详之态
生活的沧桑、磨难,在母亲的头上勾勒出几缕白发。干枯,无力。
母亲的额头,被生活挤出几道皱纹,多像灶里冷却木炭的.裂痕,在一次次热烈燃烧之后,呈现安详姿态。
而母亲习惯每天早起,缠上头巾,用灰耙清理灶里的草灰、木炭。
因为母亲习惯:门前稻田的禾苗,吸收草木灰的营养成长,结出硕大、饱满、金黄的谷子。
在母亲的字典里,草木灰终要回归土地,回归根系。
虚掩的木门
坐落于文峰山脚下,陈旧如一张发黄的纸。
木门虚掩,藏不住小黄狗的淘气。小黄狗追赶着鸡群。
泥墙剥落的忧伤,来自岁月和雨水的侵蚀。农家、贫寒、艰苦,这些标签贴在宅子的墙上。
父亲从里面走出,路过龙湫潭,俯下身子,喝一口泉水。哦,如此甘甜的泉水,来自文峰山的最深处。
然后,父亲翻山,来到邻近的村子,肩上扛着木匠工具箱。
鸭婆坑,潭漂垒,南石下,庙湾,岭子脑,娄垒下,石塘一串父亲如此熟悉的地名。
那年,父亲十八岁。
哦,红通通的柿子
柿子树栽在宅子旁。杆粗,枝繁,叶大,柿子红。
童年的乐趣藏在厚厚的树皮下,藏在叶间,挂在曲折的枝上。
秋天。仰头,幼小的想象力凝聚在红通通的柿子上。
多像一个个太阳,多像一座座悬空的红房子,多像长尾鸟嘴里衔着的红珍珠
哦,红通通的柿子,大大的柿子。
守望着富谷塅农舍的炊烟,眺望着父亲回家的路。
我坐在父亲做的小板凳上,等父亲回来,等父亲从工具箱里掏出几块光滑、平整、或方或圆或三角形的木板。我喜欢用它们堆一座房子、一辆汽车、一架飞机
那年,我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