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虽然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但在我心里却是山寨最好的风景。
我植根于生我养我的那一片贫瘠的土地,那是我的胞衣之地。那一片贫瘠的土地也是故乡几百年来男女老少的胞衣之地,就是这片贫瘠的土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山寨人。正因为“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之理,我时常向朋友豪迈地说:“我是贫瘠土地上的良民。”
我一生要感恩那片贫瘠的土地,那里寄托着我的情感。我经常用拙笨的秃笔,用我的文字,用我的键盘,用我的血泪,用我的汗水去写那一篇篇反映山寨人家生活的点点滴滴。因为我的文字里有土地的温暖,有同宗同祖给我的亲缘,也有同村同寨给我的关爱,更有山寨父老乡亲给我的关怀。
我乃山寨一子民,也是这个大千世界的一个匆匆过客,世界不会因为我的加入而高兴,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伤感。一代又一代的人就是这样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又一个一个空手远去。佛教说,人一生下来就紧紧握着两个拳头,握着的是功名利禄。一旦撒手寰宇,就空手而去,化作尘土。在时间的长河里,人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有人说,人生是从母胎到坟地的一次性旅游,人不可能永久地拥有什么,到头来终要放下一切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如何让这短暂的人生变得更富有意义。学会放弃,就得知道该放弃什么。为了熊掌,我们可以放弃鱼;为了事业的成功,可以放弃娱乐的时光;为了纯真的爱情,可以放弃金钱的诱惑;为了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们选择回家陪伴;为了孩子的成长,我们选择关爱;为了家人的健康,我们选择奉献与付出……学会放弃,不是消极避世,不是丢掉进取心,得过且过,而是一种审时度势、去粗取精的选择,更轻松、欢愉地迈向人生的光辉顶点。
我的山寨,我的乡村,我的父老,我的姐妹,正是因为这片贫瘠土地的养育才得以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在这里沿袭生存,在这里辛勤劳作,在这里生儿育女。正是这片贫瘠的土地给了他们生存的根基,一块块贫瘠的土地打开了山寨四季的温暖。每一个弱小的生命都有着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和适应的环境,哪怕是一棵毫不起眼的路边小草也是这样,总是从春天走进夏天,从夏天走进秋天,又从秋天进入冬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息息。生活,生下来就要活着,也只有活着才能面对自然张力四射。这里的父老乡亲,不论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年代,还是在无情的自然灾害面前,也没有为了一己之利而大打出手,也没有为了一家之利而损害别人的一草一木,宁愿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放弃对自己的“善待”。正是这种朴素的情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善良淳朴的山民。
年轻时,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他曾经跟随一位军区司令当警卫走南闯北打江山,见过不少世面,后来解甲归田当了农民。他在晚年经常说,我们山寨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土地给予的,没有土地就没有我们的一切,土地哺育了山寨人的每一个生命,总有一天,我们要把自己的生命归还给土地。他还说,过去我们是吃土地里长出的庄稼长大成人,总有一天,土地要把我们吃掉。那时年少,没有细细去咀嚼、去领会、去阅读。至今,我才真切地感到,正是那片贫瘠的土地,曾经给了所有在土地上生存的动植物的生命,总有一天,所有的动植物都要回归到它的怀抱。那些远去的先辈,哪一个的尸骨不都埋在土里,让后人知道他们的先祖在土里安息。一尊坟墓就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尊坟墓就是一个永远的灵魂。
原《云南日报》总编、时任州委书记的李孟北先生在上世纪80年代初经反复研究考证,这里的县名是一个彝族酋长的名字,翻译成汉语为“红土地”。当地官员为了弘扬正气,每年都举行“红土地之歌演讲大赛”,其目的就是为了弘扬红土地的那种默默奉献之精神。这片红土地曾经孕育过多少英烈壮士,这片红土地上有多少前辈为了自己的后辈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前辈人的付出就是为了后辈的幸福安康,为了日后像树木和青草一样茬茬长出来的儿女,能活得像个人样,活出自己的尊严。因为他们从骨子里忠实于自己的祖先,忠实于自己的父母,忠实于自己的土地。
贫瘠的土地在我心里并不贫瘠,反而觉得很富有,很实在,也很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