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张中堂散文

2021-04-24 散文

  张中堂是我的同村,爷爷辈。

  张中堂是个厉害人。从我有记忆起,中堂就已经是爷爷了。然而,爷爷样的中堂,在自己的家里很有威严,他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们,没有人不怕他。村里的人,见到他,也多半恭恭敬敬,因为听说,年轻时候的他,厉害着呢。

  农村人对人的划分,有着他们自己的标准。比如这厉害,对应的反义词,就一定是窝囊。而人一旦窝囊,就多半活得不滋润不舒展,甚而至于会被人斥为“窝囊废”,至于厉害人,则多是有能耐有本事的,用农人的话来说,就是“有两把刷子”。

  要说中国的汉字还真的是博大精深,常常,有些字和词,表面看来,似乎意思相近,但真正用到实际生活中,可就大相径庭,单就这“厉害”一词来讲,也就有着两说,而在我的家乡人的字典里,说某一个人是厉害人的时候,这述说着的态度里,多半就包含着谦恭,而一旦遭遇到这在众人嘴里是“厉害”角色的人,自然你的态度里,也就要多几分庄重,少一些轻佻。

  在农村人的眼里,你若能被夸为厉害人,除了要有胆有识,还有一项技能必不可少,那就是在种庄稼方面,你也一定要是一个高手、好手。你不但庄稼要种的好,而且,你还要将它们上升到一定的理论高度,也就是说,当别的人种庄稼遇到困难和问题时,你一定要能够拿出最恰当合适的主意,你一定要有能力帮别人排忧解难,显然,中堂爷爷就是具有这个本事的村里为数不多的人儿之一。

  张中堂是个能人。

  小时候到了腊月,村中的锣鼓就开始零星的敲响,一旦到了正月,自然不消说。而每逢到了正式敲锣打鼓的场合,那些手拿小家伙什的,比如锣锣、小鼓等,就早早地站立一旁,一边慢慢拨弄着自己的家伙,一边等待着敲大鼓的人,粉墨登场。

  眼看表演时间就要到了,周遭围观的群众也已经越来越多,到了这时候,就见中堂爷爷一边不慌不忙的就着鞋后跟敲净自己的烟锅,一边随手把烟锅递给身边人中的一个,然后,漫不经心地顺手接过别人递来的大锤,然后,很斯文地挽挽自己的衣袖,不紧不慢地走到几乎比我个头还要高的庞然大物一样的一面大鼓前。

  于是,像是湍急的水流咆哮而过,像是昂扬的队伍迈步走过,又像是一阵阵浓密的雨点突然自天而降,鼓声一时气壮如牛,一时缠绵悱恻;一时声如细丝,一时又声震九霄,围观之人,脚像是被地面黏住,再也动弹不得。

  中堂爷爷的鼓声,不但听来了得,看着,更能使人眼花缭乱。因为中堂爷爷的双手,在空中不停的挥舞着,时而高高扬起,时而又缓缓或者急急的落下,时而双手扭成麻花,时而又潇洒地像是在天女散花,闻之雀跃,观之则更令人愉悦。

  及至到了要收尾的阶段,中堂爷爷多半会摆出一个潇洒的POSE,然后将这姿势定格,等到村子中央响起了一阵阵的热烈掌声和吆喝声后,中堂爷爷这才昂起那因为用力而略微发红的脸膛,轻轻抹抹鬓角的汗珠,然后微微一笑,顺手接过别人递来的烟锅,装上烟丝,慢悠悠地点燃,吧嗒吧嗒很香甜地吸上几口,脸上的表情,透着骄傲和自得。

  小时候过年,就爱听他的鼓声,看他的表演。有时正在家里或者村中玩耍,听到鼓声喧哗,立刻就会飞一样地奔向村子中央,偶尔去晚了,还没看几眼,他的表演却结束了,再换上来的人,或者鼓声凌乱没有节拍,或者只知道闷敲,不懂得表演,听着看着,都觉索然。

  中堂是个有故事的人。

  农闲时节,或者晚上时间,中堂很喜欢来我家,跟我的父亲闲话家常。那时候的父亲,正值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压力很大。

  然而,父亲一生好客,只要有人上门,必然是好烟好茶招待,中堂吸溜吸溜的喝着茶,吧嗒吧嗒地吸着烟,就天南海北地聊上了。

  那时候的农村,没有专供客人交谈的客厅;那时候的人们,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到了晚上,常常是中堂和父亲在房间地面的茶几两旁说闲话,累了一天的母亲,就和衣躺倒在炕上,学校归来的我们,也就都不管不顾地上了炕。

  中堂有时聊得兴起,已经很晚,还没有要回家的意思。母亲在炕上,早已香香地进入了梦乡,地面上作陪的父亲,也时不时地就打起了盹,独我,人躺在炕上,耳朵却支棱着,听得很投入。中堂有时会聊一些历史上的事情,估计也多半是道听途说来的野史,比如宋太祖怎么怎么的,比如唐玄宗如何如何了,又或者是朱元璋的长长短短。一开始的时候,父亲跟他一问一答地应和着,到了后来,应和的声音就逐渐转小甚至再也听不见。我抬抬眼皮,知道父亲开了小差睡了小觉,就索性在被窝里支起身子,很专注的跟中堂爷爷一问一答地开始应和,每逢这时候,中堂爷爷就夸我聪明,而父亲母亲被我们爷俩的应和声吵醒,就都忍不住地笑着说:“你说说这孩子,精神头怎么就这么大呢?”

  至于说中堂爷爷讲过的故事的具体情节,因为实在听得并不连贯,所以到了今天,也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而留在脑海的,也只有中堂爷爷绘声绘色地讲故事的形象罢了。

  高中的时候,文科中的历史科目,一直是我的.强项。现在想想,说不定潜移默化中,也有中堂爷爷的影响吧。

  张中堂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张中堂的年纪和我的爷爷差不多。

  我的爷爷还不到七十岁,满口的牙齿就已经全部掉光,所以爷爷咀嚼的时候,全部靠的是牙龈,自然,这时候的爷爷,能够吃的蔬菜,就非常的少。

  爷爷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蒜泥。也就是将大蒜捣碎,里面放上少许食盐,爷爷吃馒头的时候,给馒头上蘸上少许蒜泥,然后再依靠牙龈,咀嚼吞咽,一个馒头吃完,也就算是爷爷的一顿正餐。

  当然,那时候的农村。以此种方式度日的人,不光是爷爷。村里的老人们,多半也都是这样,而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这,似乎也是稀松平常,再正常不过。

  然而,牙齿掉光后的张中堂,却做了一件让全村人都觉得万分稀罕和惊奇的事情。他居然去到城里,给自己配了一口洁白的假牙。

  这在村人眼里,是另类的。在爷爷辈的人们眼里,则简直是要遭到耻笑的。

  爷爷们说:“简直是胡成呢,这一代一代的,就没见谁还用过假牙。人嘛,该走就走,该来就来,他张中堂带上一副假牙,是准备结在世上不死呀?”

  然而张中堂却并不介意,吃完饭后的他,坐在自己门前的大石头上,很自然地跟来往的村人打招呼、说话,并且非常自得地露出自己的满口白牙。

  我的故乡,因为含氟量高,所以就连村里的小孩子们,牙齿都是坑坑洼洼地泛着黄色,而如今,爷爷辈的张中堂,却弄了一口白花花的新牙,这一口牙,在村里的关注度自然就相当得高。

  好多人专程去到中堂家,去参观中堂爷爷的牙,母亲也去了,回来笑着说:“真好玩,他的牙吃饭的时候自己带上,吃完饭后还要拆卸下来清洗一遍,简直稀罕。”

  因为是新牙,刚带上的时候自然有些小不适,村人们在后面议论说:“听说戴着也不舒服,还花不少钱,这个中堂,简直是瞎折腾吗!”

  然而中堂的假牙,到底是坚持戴着了,而戴上假牙的他,到底是看起来年轻精神了,于是我的父亲跟我的爷爷说:“爸,不如给你也配副假牙吧?”

  然而我的也是能人的爷爷,却无比轻蔑地笑了,说:“呵,我的牙龈,比他的那些烂烂假牙,要好用得多呢,我才不信那些邪。”

  到了今天,老人们用假牙,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再回头看,就不由佩服起张中堂的超前思想。

  后来,我因故离开了我的村庄,对中堂爷爷的情况知道的也就越来越少,想来,晚年的他,一定是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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