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面包散文

2022-09-03 散文

　　早晨，父亲弄好了自己，便端个小板凳坐在院子一角看着我洗衣服。我说：“老爸，你先吃早饭吧，等会我把家务活弄好了再吃。”父亲吃罢早饭便出门了。

　　昨晚我和老爸都洗了澡，换洗了许多衣服。我特地早起，先是上街买菜，接着就是熬米粥，因为昨晚醉了酒，我只想喝点粥，因此就给老爸热上一个面包。

　　等我忙完了家务活，发现电饭煲中有半个面包，我差点掉下来眼泪，看着这半个面包，我呆呆地坐在桌前。

　　老爸今年87岁了，身体康健的很，原先他在乡下一个人生活惯了，虽然母亲去世也快20年了，可父亲的生活却很有规律，他每天的生活似乎形成定式，每天早起，逢集市便乘车上街吃早饭，顺便买点日用品，上午总离不开他的菜园地，或者去庄稼地里转悠转悠，下午就和几位老人玩牌或聊天。毕竟父亲岁数大了，我携妻子曾百十次回家请他来和我一起生活，然而父亲就是不愿意离开故土，若不是家乡拆迁，他也不会来我这，和我一起生活。父亲好不容易来了，我和妻子便处处赔着小心，凡事都顺着他的意思，希望不要冒犯他。

　　父亲和我在一起生活一年多了，记得他刚来那几日，他总在我面前念叨着他的菜园地，说要回家去弄些蔬菜来。我打岔说：“老爸，这么远就别回去了，再说那菜园地也被推平了。”

　　当时父亲没作声，不想那天他没打招呼便一个人回老家了。幸好我在集市的路上遇到了家乡的熟人，说是看见我的父亲回老家去了。我一听头都大了，心想：快九十的老人，步行十几里路回去干吗啊？就是弄点蔬菜也不够路费的。我连忙叫辆车赶去接他，车子停在父亲的身旁，我很生气，也很好奇，我要知道父亲的想法，我便坐在车上看他，父亲一个人站在老宅旁，面对已经成为废墟的老宅，他在轻声哭泣，那哭声很低很轻。

　　父亲看见我，哭得更凶了：“你看，家没了，菜园地也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环视了老宅，断垣残壁的，也很伤感，心里本想哭，那儿也是我出生的地方，那儿有我太多的记忆，看见老父亲在哭泣，我反而没了眼泪，我必须安慰好父亲，接他回家。我又一次环视了四周，远处，几辆推土机“突突突——突突突——”地冒着浓浓的黑烟，师傅们正在平整土地。

　　我说：“老爸，好了，好了，你也老了，早就应该和我一起生活了，再说，家乡发展也是件好事情。”

　　“你来干吗？我还想好好看看我的家。”

　　“回吧，回吧，我还要上班呢。”我把父亲拉上了车。

　　路上，父亲告诉我：“他想留在这里。”

　　我很好奇。“如何留？”

　　“那还不容易，找一棵树，再找根绳子……”

　　“啊——我的天！”我在心中祈祷，也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我知道父亲讲究早餐，之前，每逢集市他就在集市上吃碗肉丝面条，或者喝碗辣糊汤，再叫上两根油条。那时，我上街也喜欢去逛逛早点店，若是看见父亲便也放心，若是看不到父亲，心里也多少有点失落感，接着便安排晚上时间回家看看。父亲在老家，老家就是我心中的不舍和牵挂。

　　这段时间我总为早饭忧心，因为要上班，我只能努力去改善父亲的生活，我要么去集市买点心或面包，要么就在汤饭中加煮两个土鸡蛋。

　　一段时间后，父亲说：“以后别煮鸡蛋了，一股土腥气，不好吃。”我很无奈，只好和父亲商量说：“老爸，你可以去集市上买碗辣糊汤喝，反正你有的是时间。”老爸点点头。

　　之后，老爸每天很早就上街吃早饭，常常在我没起床时他就带回了点心和面包，每次6个点心和6个面包。看着父亲带回的早点，我和妻子既高兴也无奈，因为我们根本吃不了那么多。

　　父亲是个大气的人，他买东西也总是很舍得，我让妻子做他的工作，妻子说：“老爸，以后别买这么多好不好？我和你儿子早晨也最多只吃4个点心的。”

　　“2块钱的太少，不好买。”父亲还有理了。

　　我说：“算了，反正家里有冰箱，以后慢慢吃就是了。”

　　没几天冰箱很快就放满了面包和点心。

　　有一天，我生气了，特地起了个早，早早地煮了稀饭，热上面包，我把父亲拉到冰箱前，让他看冰箱里的早点，父亲没做声，我们一起吃的早饭，然后他就去集市闲逛了，回来后，桌子上没有了面包和点心，果盘中却多了苹果和橘子。我仔细去瞧那些水果，无奈地笑了。心想，也罢，只要你高兴就好。

　　冰箱里的面包在减少，果盘里的水果在增多，我常常扔掉那些坏掉的水果，商贩也够缺德的，这样的老人都欺。

　　我对父亲说：“你以后就别买这些水果了，你看垃圾桶中有好几个你刚买的苹果。”

　　父亲捡起来一个苹果说：“削去坏的还能吃。”

　　我立马加以了制止，随后，我把坏苹果扔的老远，生怕我走后父亲捡起来再吃。

　　我很庆幸，父亲一年多来身体很好，连个伤风感冒都没有，这也感谢我的妻子，妻子是个善良贤惠的农村女人，自从父亲来了以后，她总关注天气预报，她和父亲说话总是低声细语的。父亲总是在别人面前夸媳妇好，这让我很嫉妒，因为我的付出并不比妻子少，也许做儿子的就应该这样，可是父亲有子女一大串，父亲很怜悯他的孩子们，说他们在外面打工不容易，父亲说他就赖上我了，我只有微笑面对。

　　记得前年秋收，大哥回来抢收稻子，85岁的父亲白天也去帮忙，晚上还给大哥看稻场，结果得了重感冒，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大哥是个粗心的人，因为忙秋收，几天没见父亲也不知道去瞧瞧老父亲。恰巧我带着女儿回家看父亲，当我揭开锅看见那锅底一丁点剩饭剩菜和一个面包时，女儿哭了，我的眼泪也在眼眶中转悠。

　　再看父亲，颤巍巍的下了床，他脸色蜡黄，口中还念念有词：“孙女回来了，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我看着心痛，说：“你老都爬不起来了，还说没事，我带你去医院吧。”

　　路上女儿批评我说：“爸爸，你和妈妈不该让爷爷一个人住在老家，再说老家的房屋这么破旧，爷爷怎么住啊？”

　　挨了女儿的批评，我只能苦笑。

　　我和医院的医生很熟，医生破例让父亲住在家中治疗，因为父亲一辈子没得过病，两瓶点滴下去，父亲好多了，父亲喝了一碗辣糊汤，还吃了半个面包。

　　晚上，妻子给他端来一碗肉丝面，父亲看了看说：“我不吃面，想吃饭。”那晚，我看着父亲吃下一碗饭，我和妻子都笑了。

　　我说：“老爸，你看这个房间还行吧，若缺少什么，我给你准备，我看你这次来就别回去了，过几天我把你的那些东西都弄来好吗？”

　　父亲没说话。

　　我不说这些或许好些，没想到父亲才住了三天，就偷着跑回了老家，望着埋怨的妻子，我只能苦笑。

　　此后，那剩饭剩菜和那个面包的情景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天再见这半个面包，我的眼前立马出现电视中一幕情景，一位患老年痴呆的父亲在饭店吃饭时，居然将水饺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说是他儿子最爱吃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