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春笋散文

2022-09-03 散文

　　在我记忆的深处，不乏有许多记忆深刻的东西，而在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春雨过后，蒸蒸日上竹笋了。

　　在家门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稀稀的长着几株杂树，都是没名儿的，一到夏天就疯长起来，把整个门前遮得严严实实的！然而一到冬天，却又显得无比沧凉，寂寥！幸好在旁边栽了几株桃树，在整个漫长的冬天里，仿佛让人看到明年那枝累累的硕果！

　　爷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杆竹子，都有两三米高的样子，竹竿上升出细细的枝条，枝条上缀满了翠绿的叶子，在这个冬天显得格外显眼。眼前触目的枯黄衰败的景象，突然眼帘跃入了一片绿色，该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了。

　　我兴致勃勃地和爷爷一起把竹子栽到了那块空地上，然后用小桶拎来水，慢慢地浇了下去！天真的问爷爷：竹子会开花吗？

　　当然会开了，不过竹子一开花就老了，就跟爷爷一样了！爷爷笑呵呵的答着，稀白的胡子一跷一跷的！

　　仰头看爷爷，真的老了。头发白了，胡子白了，连眉毛也是白的！爷爷逗我玩的时候，总爱把我举过头顶，吓得我大叫才放下来！现在却举不动了，他眼里好象总有一种浑浊的液体在流动，看着村前的青山发呆。

　　我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竹子长成什么样子了。那竹子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它的缄默几乎令我失望了，甚至绝望！

　　许多天过去了，然本翠绿的叶子竟慢慢的枯黄了，一片片随风飘了下来！而在它脚下的松土上，居然疯狂的长出了许多杂草来！

　　我愤怒地将杂草连根拨起，眼睁睁的看着青翠的竹竿变得暗黄起来。

　　爷爷，竹子会死吗？我心疼的问。

　　不会的，他们就是死了明年也会活过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在土里呀！

　　那奶奶也在土里，怎么没活过来？

　　爷爷不语了，问这个问题时大人们都不理我。我亲眼看见大人们把奶奶放进一个大大的箱子里面，没人理我！

　　我问妈妈：奶奶怎么了？

　　奶奶睡着了。她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那睡觉是不是很舒服？

　　嗯！

　　我释然了，能舒服的睡觉肯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只是不明白，几个姑姑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爷爷和我立在竹竿面前，摸着我的头，沉默着！又好象在想着什么？

　　一场大雪把冬天带到了巅峰，整个大地变成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竹竿弯了下去，梢儿直接耷到了地上！在风雪的侵袭下，几棵竹子显得无比瘦弱，不堪一击！我心疼得要掉泪，却又无可奈何，竹子会不会跟奶奶一样，睡着了再不醒来！春天在我急切的盼望中跚跚来迟！几竿竹子，倔强的立在那里！旁边的桃树正开着粉红色的花儿，逗得蝴蝶，蜜蜂在花从间乱轰轰的舞着！邻家的小女孩花儿，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在桃树下垫着脚找着什么。

　　喂！过来帮我抓蝴蝶，那几棵死竹子好看吗？

　　我不屑的屑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知道什么叫岁寒三友吗？昨天老师还说了竹子的高风亮节呢！

　　哇！花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恼她，好好的哭什么？爷爷过来把她拉起来，责怪我欺负她！

　　我没有！我赌气说：我碰都没碰她一下！

　　就是你！谁让你不帮我抓蝴蝶的，蜜蜂把我蜇了一下！

　　花儿的指尖上，一个红红的小点，小点周围起了一个不起眼的疱疱。羞！我用小指在她鼻尖刮了两下，心想：女孩儿就是爱哭，下点苦也吃不了！

　　依旧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还是看竹子！爷爷再也没下地干活了，他闲不住！有时就帮家里晒晒稻子，收收场子什么的！大多时候便是坐在我旁边看我做作业。甚至还煞有其事的把我的书本拿去看！花儿在一旁乐得前扑后仰，爷爷把我的书拿倒了，还偏说那辆汽车可以反着开。

　　爷爷你真笨！我这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爷爷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爷爷便一个人坐在门前，看着村前的青山发呆，什么时候，爷爷哭了！

　　日子一天天不紧不慢的过着，竹竿上的叶子终于在有一天掉得一片不剩，我心疼得眼泪又要往下流，它会真的死了吗？

　　别慌！爷爷这时候总爱笑呵呵的看着我！用布满茧子的老手扶摸我的背，用那刚刚剃了胡子的嘴亲我的脸！

　　爷爷的胡子好扎人，我拼命挣扎，用手乱抓，爷爷突然松开了我，他想抱我却再也抱不动了！爷爷的眼里又流出了那种浑浊的液体。

　　爷爷，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抓到你眼睛了。

　　没有，刚才有粒沙子进眼里了！竹子旁边的桃树上结着许多小小的果子，一粒粒毛茸茸的一点也不好看！花儿却象如获珍宝，天天守着他们，生怕被别人偷偷撞了一样！

　　一天清晨，去上学，我不经意发现，在那几竿竹子上面，居然生出许多嫩嫩的叶儿出来！它们还卷在一起没有完全伸张开来！叶儿的顶端尖尖的，上面有滴着露水！嫩嫩黄黄的叶儿在晨曦的照耀下格外惹人怜爱！

　　下午一放学，进家门我就喊了起来！

　　爷爷，竹子长出叶子了！

　　我早知道会长的！我不是说过它只是睡着了，会醒的！

　　那你说过，奶奶睡着了，怎么还没睡醒？

　　爷爷不说话了！妈妈在一旁责骂我乱说话！我哭了，第一次哭得很伤心！是他们自己这么对我说的，怎么还责怪我！其实我好想奶奶的，比爷爷还想。

　　渐渐的才明白，奶奶不是睡着了，去去了另一个地方，人们习惯地把那里叫天堂！就是那一刻起，我懂得了生离死别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竹竿上的叶子前扑后继的长了出来，几竿竹子簇拥在在一起，已然郁郁葱葱起来！

　　每日放学回来，还是先去观赏我的竹子，我却被残不忍睹的景象惊呆了，几竿竹子被人用刀齐齐的砍断了，就剩十几截光秃秃的竿子立在那里！我坐在地上嚎陶大哭起来，爷爷怎么哄我也没有用！妈妈也不理我，就这样，我抽抽搐搐的哭了大半个晚上，才在爷爷的怀里睡去。

　　第二天花儿却拖了那几棵竹子来了！她说好羡慕我的竹子，便偷偷的砍去，哪知道没根的竹子是长不活的，她爸爸还骂了她一顿！对不起！她怯怯的望着我。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居然忘了她曾是我的“仇人”！我一个男子汉，才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呢！

　　谢谢你！花儿笑了，脸儿红红的，象只熟透的苹果，我第一次感觉花儿好漂亮。

　　我不再刻意去牵挂那几竿竹子了，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做作业！再就是跟爷爷到村前山脚下的草地上去放牛，我喜欢坐在牛背上，让夕阳暖哄哄的吻我！爷爷生怕那牛儿撒野，拼命的拉着牛绳子！又吹胡子又瞪眼睛，活象一个老顽童！我感觉好笑，却又敢笑出声来。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一年的光阴又悄悄的流走了。我发现爷爷比以前长矮了！爷爷真的老了，走路也没以前利索。家里也不需要他做什么了，在我眼里，爷爷比以前显得更孤独了。夕阳下，总能看见斜阳拉长他孤单的身影，他凝望着村前的青山，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奶奶住的地方，还有山脚下的那片田野，爷爷的青春曾在那里那里绽放。

　　几截断去的竹子还在那里立着，显得潇条，落寞！旁边的检树又开花了，花儿却象长大了一样！再不去惹那烦人的蜂儿，蝶儿，她静静地陪我坐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远方发呆。

　　你会恨我吗？花儿问我，她对竹子事件仍然耿耿于怀。怎么会呢？我答。

　　要是万一死了？

　　爷爷说过再会栽的！

　　那就好！我还是喜欢桃花，花儿说完就跑去看她的桃李芳菲了。女孩儿咋这样，说变就变？

　　在一个乱轰轰的早晨醒来，外面的地全是湿的，显然是下雨了！我却决然不知！屋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我推门出来，却有一股清鲜的空气扑鼻而至！满地的落花格外显目。

　　花儿一个人立在桃树下，神情忧郁的沉思着！她用一个小手绢把地上的捡起的落花包着，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刚想过去，被花儿止住了，小心踩了花儿？我不禁嗤之以鼻，你真当自己是林妹了？看她认真的样子，又不忍心去打扰她。

　　回到竹子旁边，我再次惊呆了，在几截断竹的周围，零零散散的长出好多笔杆粗细的笋儿，它们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花儿，竹子长笋了！爷爷，竹子长笋了。

　　不几年功夫，屋前的那片领地便让竹林占领了。一些杂木跟几棵桃树也相继枯萎死去，此时的竹林俨然是一个动物的天堂。白天鸡儿鸭儿在里面觅食歇荫，晚上去又成了鸟儿的温床。每天早上便有清脆的鸟声把我从睡梦中喊醒。

　　花儿要走了，随她父母去了城里。临走时，她送了一个小小的手绢给我，里面还包着那一年春天她拾起的花瓣。花儿已经风干了，却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时节，我断不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什么意思，但此刻，望着这尚未褪色的花儿，心里有股淡淡的忧伤涌起。想她红红的脸儿，象苹果一般动人可爱！。

　　我长大了，长高了。爷爷却更老了，老得哪儿都去不了。闲着无事，爷爷便给我做了一副风筝。

　　是一只大雕，跟黄蓉的大雕一模一样。爷爷几天把几年的心血都倾注在这副风筝上面了。大雕的一对大翅是用竹枝扎成，翅上的羽毛用把一片片竹叶粘成的！还有他弯弯带钩的嘴，令小鸡野兔胆寒的瓜子。是用竹根雕刻而成，整个大雕显得威风凛凛以栩栩如生。

　　就是这副风筝，生生的耗去了爷爷一年的时间。

　　一个春日，我便陪爷爷去放风筝！久违的笑容又出现在爷爷的脸上。

　　来到山脚下的那块草地上，前几年爷爷老来这里放牛，奶奶就在那山的半腰上躺着，可以望到村上的炊烟，大树，还有夕阳中一个眺望的老人。

　　脚下的土地柔软的象铺了层地毯一样。一朵朵花儿点缀其间，煞是好看，爷爷颤微微地替我把着风筝，我拉着线儿迎风飞快的奔跑起来，那只大雕慢慢的升腾起来，我欢快的在草地跳跃着，爷爷则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似乎想在我身上寻找他当初的影子！飞向湛蓝的天。我欢快的在草地跳跃着，爷爷则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似乎想在我身上寻找他当初的影子。山腰上，奶奶的坟在青松翠柏隐约可见。我想去看看你奶奶。爷爷说。

　　恩，我把风筝系在了一根木桩上，扶着爷爷，一步一步，缓慢地来到奶奶的坟前！

　　老伴，我来看你来了，你还等几天，我就要来陪你的。

　　爷爷，你说什么呢？

　　他的话让我鼻儿发酸。娃儿，爷爷心里有数，自觉身体不如一年了。爷爷指了指坟前的一株枯树枝说：这就是爷爷，已知天命了，你才是那园里的笋儿，既旺盛，又年轻哦！

　　爷爷，我要你永远都好好的。

　　傻孩子！爷爷动情的摸着我的脸夹：跟我年轻时一样帅。

　　我乐了，头一次听爷爷说出帅字来！

　　喂！山下草地传来一个女孩脆脆的声音，寻声望去。草地上有一个女孩，身着红色的衣服，在翠绿的草从间，象一团燃烧的火焰。

　　是花儿！我惊喜的应了一声！

　　哎！我在这儿。

　　下去玩吧，我在这儿歇歇！爷爷说着就坐了下来！

　　我一会来扶你下山。说完，我飞快的跑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