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下,百无聊赖,望着匆匆的车流和人流的我,被凉的秋风抚摸着,突然惊异。这秋风的抚摸像母亲的手,粗糙中一丝异样,恍然间,母亲走了快一年了……
岁月是何等流逝!在苍茫中,我看到了飘渺的流云,在流云的上空,我看到了母亲,行走在璀璨霓彩的云霞上的母亲。那是天堂的路口,在那里,母亲向我张望着。
我想起了童年,盛夏的傍晚时分,我站在竹床上,不识字的母亲说:一点一横长,一撇到汉阳……那是一个字,一个我后来认识的字。那时,我对那个字并没有兴趣,相反的对远方的汉阳充满憧憬。那时想:什么时候能到汉阳,该是多么美妙啊。
我想起了孩提的那个下午,在生产队的道场上,休憩的时候,在一堆娘们嬉笑中,我坐在母亲的胸前,母亲为我挤着头上和背后的痱子,一粒一粒的,那又痒又痛的感觉,经常侵袭我。那时代,买不起痱子粉,通俗的做法就是挤出它,不然,是要长包的。现在,生产队再也没有道场,更没有那一堆嬉笑的娘们,那些娘们,前前后后都到那一个遥远的地方去聚了。
我想起了那次偷黄瓜的经历。那时,没有什么水果,连甜瓜、西瓜都很少有,我一人跑到我的菜园边,看到隔壁的菜地里的黄瓜,一根根勾起我的欲望。于是,就摘了几根,远处的正在棉花地里做事的母亲们大喊,在慌张中,我匍匐在地,那些母亲们看到一个孩子突然不见了(菜园三边都是塘),惊慌中,赶忙跑来,那里面就有我的母亲。很多年这是一个笑话,一直到我读书离开,看到我,经常有娘们对我说起这个故事。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到S市上学的晚上。那时,没有时钟,更没有手表,只记得鸡一叫,母亲就把我喊了起来,草草地吃了一点东西,好像是鸡蛋炒饭。然后,父亲挑着我的行李,在漆黑中,步行二十多里路送我到县城车站,到县城时,一个人也没有,很显然,起了个大冒夜。后来,我经常想:那一晚,我的父亲和母亲,也许根本就没有睡着过,那种怕误车和兴奋的感觉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体会和经历的,虽然,在今天外出看来是很平常的事的。
我还想起了我很小时,湾里哪家红白喜事,(那时是不兴带小孩的),母亲,吃完饭以后,总会偷偷地为我带来几块肉糕、酥鱼之类,用一张干净的纸或布包着,回来后,母亲沾满油腻的手,小心的一层层打开它。那个场景我经常想起,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一次,母亲参加这样的饭局,总会给我带来希望和惊喜。
我甚至还想起了那一只秋千。那时,年年要搞积肥,因此,每年冬天的时候,门口的池塘大都要把水抽干,然后,男男女女都要挑塘泥,于是,塘边的木梓树的一棵枝丫上,正好可以做秋千了。记得有一次,秋千的绳子突然断了,在晃荡中,我掉了下来,吓得大哭,头上破了一个口子,母亲赶快将备用的农村叫“茅骨花”的一种草药碾碎放在口子上敷着,那药止血很神奇。后来,学习中药学的时候,问了一下老师,她也不甚了了。再回家时,我留了一下心,大概就是野芦苇的果实,但现在谁也不会再用它了,虽然,它依然是止血的一种良药。
我甚至还想起了那一年母亲生病,先在区医院住着,后来还转到县医院,我至今不知道母亲那时是怎么不舒服,只记得很消瘦,病很重,后来怎么好的也不知道。我记得我的父亲,把我挑着带到医院,在惊恐中陪了一天又一天,那医院的药水味经常在我的记忆中重复着。虽然,现在成天生活在医院的我再也闻不出这种味道……
昨天,看到了一位QQ好友的说说:大意是看到了乡村炊烟,闻到了混在炊烟中的饭香,突然记起昔日的做饭的母亲来。读到这的时候,我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母亲所煮的锅巴粥。曾经还住在农村的时候,每次休息回家,母亲总是要小心翼翼地为我们嗅着锅巴,那弯着腰,低头吹着灶里火苗的经典动作,仿如像片在我的眼前久久地凝固着。现在,永远也吃不上母亲为我们熬的锅巴粥了。
《诗经》上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如今,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的母亲已经走了,我无须报答,也无法报答,在那遥远的星空中,我经常看到闪烁的眼睛,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母亲。我想:也许,此刻的她正望着茫茫世界,滚滚红尘而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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