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是我年少时的朋友,当年随远行的姐姐在水吼读书时,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哪家人一声吆喝,都能听得真切。她和我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我在文峰,她在水中。周末回家,无所事事,我俩经常聚在一起玩。在我眼里,敏长得很苗条,穿戴也好,尤其是那张秀气的小脸,像瓷娃娃似的白净光滑,惹人爱怜。
敏家有四口人,父亲以前不知在哪个单位上班,我认识敏时,他已经退休。我们家门前有条大河,称为潜河,清澈的潜河水日夜奔流。敏的父亲闲而无事时,经常在潜河的弯道处用小渔网撒来撒去。弯道水流平缓,河岸边柳树成荫,是鱼儿栖身之地。鱼儿捕得多的时候,敏的父亲时常乐呵呵地送上一些给我家,似乎让我们与他一起分享快乐。河里的鱼大都是白条,五寸长以内,活蹦乱跳的,却不招我的眼。我老家在太平湖畔,用一根尼龙线在湖里随便晃荡晃荡,拖起来就是一条尺把长的鱼。可到了鱼儿烧好后端上桌,品起来便使我不肯放下筷子。肉质非常鲜美,鱼刺很细,一嚼即碎,鱼汤带着淡淡的甜味。至今近三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回味那味道,依然满口余香。
敏很爱她母亲,说母亲是她生命的全部。敏的母亲身体不好,很少见出过家门。有天傍晚,我去敏家玩,正聊得高兴时,她父亲过来,叽里咕噜地伏在敏的耳旁说了几句,敏马上起身,将我领到她的房间,叮嘱我,千万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然后关上门走了。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敏在外面不停地叫着:“妈啊,莫吓,我来罗!”声音悠长凄切,一遍又一遍。我忍不住朝窗外偷看,只见父女俩一前一后满屋转悠。敏的父亲手里好像还拿了一把扫帚。敏在前面叫一声,父亲在后面应一声“我来罗!”这是我第一次遇到的奇异现象,眼睛不眨地瞅着,吓得腿在微微颤抖。回家后我告诉姐姐,她不屑一顾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迷信做法,当地土话叫“嗷黑”,就是喊魂的意思。
敏还有一个哥哥,不是亲哥哥,是他父亲领养的亲戚家的孩子。我没有见过,因为我认识敏时,他已经顶职去别的地方工作去了。
我不知道敏的哥哥是否喜欢敏,但我知道敏是极力排斥她哥哥的。敏在家中,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领什么屁儿子呗,一个女儿就一个女儿啰!”每当这时,敏的母亲就指着敏的父亲,恶狠狠地说,是他要领养的,和我没关系。敏的父亲始终一语不发,闷闷地坐着。由于父亲所为,敏对父亲很有成见,她偷偷告诉我:“我爸不是个好东西,经常和老街那个寡妇鬼混,我家的钱都被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骗完了,我妈妈都没有钱看病吃药了。”听得我满脸迷惑,不知真假。但我感到敏的一家人并非那么幸福。
遗憾的是,随后不久,我与姐姐举家迁离了水吼,敏一家人的故事也就暂告一段落。
四年后,我又一次踏上水吼的土地,我想念敏,不知敏的一家人现在可好?于是,便想去敏家看看。没料姐姐说,敏已经不在家了,听说带资好几千元,去县城一家棉纺厂工作了。说的我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遗憾。
赶在一个周末,我决计到敏家看看,说不准能遇见敏。令我惊喜的是,敏果然休假在家。进入花样年华的她,长得亭亭玉立,粉面桃花,穿着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像孔雀开屏一样美丽娇艳。敏见到我异常高兴,像个孩子似的拉着我的手,嚷着带我四处转,逢人就说:“你看看,这是我小时候的朋友,现在都上大学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看敏满脸的笑容,仿佛自己上大学一般,真不知她哪来这股兴奋劲!
在她家玩时,有亲戚过来,总爱与敏打趣:“伢,在城里找对象了不?”此时,敏总是回道:“莫瞎说啊,乡下女伢,没有城镇户口,谁愿意娶啊。”我当时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女孩的娇羞。后来她对我说:“哎!就是我爸爸!领什么屁儿子呗,本来我顶职,也不会被人家瞧不起了。我们厂里,那些有户口的,无论长得有多难看,都有人要。我要是有城镇户口,早被人家挑走了!”敏说时一脸愤愤不平,随即她又说:“我不想在水吼找人,水吼很多单位的小伙子找我,我都没有答应,我要把家安在城里!”
有天晚上,敏悄悄告诉我,城里有个官二代看上她了,在她下夜班回来的路上,还拉过她的手想亲吻她。不过她也有一点隐忧,因为别人都说,那是个风流浪子,最爱跟在漂亮女孩后面,见一个爱一个,玩一个甩一个。不过敏最后肯定地说,她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敏憧憬着未来,满脸幸福,甚至盘算着如何让他的父母帮她尽快转成城镇户口,彻底告别农村烙印。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说的很多东西我已经无法理解了。
几天后我回了合肥读书,也不知道敏有没有被人挑走。
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哎!敏得神经病了!谁也不认识了!”我吓得跳起来:“不会吧?”
“据说是谈恋爱谈的!”
听完对方的话,我猛然想起那天晚上敏和我说的话,还有她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看敏,眼前的敏将我吓傻了!那个美丽的少女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臃肿肥胖的傻姑娘,尤其是那张脸,由于药物的作用,更是浮肿得可怕,充满了夸张的色彩,就像一个鼓足了气的气球。我落泪了,心不停地下坠……
敏见了我,眼睛里闪出一抹亮色,依旧像过去一样,拉着我到处转,不过不说不笑了。她每到一处,就有人叫她,然后问她发病时的状况想法。其实他们也没有一点恶意,只不过好奇罢了。但我总觉得这未免太残忍了,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病的复发,所以总是不高兴地看着大家。
后来,经过治疗调养,敏基本恢复正常了,又回去上班。不过一遇刺激,就犯病,反反复复这样,大家也习以为常了,仿佛她天生就是个病人一样,再也没有多少人同情她,也引不起大家的兴趣了。
可是,少年时候的敏还依然留在我的梦里,还依然惹人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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