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凛冽的西北风是冬天的筋骨,而那飘飞的雪花是冬天的灵魂,于是我格外喜欢冬天。不知道何时起,北方的冬天越来越暖和,冰天雪地也只能在翘首期待中擦身而过了。这个冬天人们总是抱怨雾霾和物价,无奈地守着一个干冷的气候,在流感盛行的季节冷漠地注视着年,看着它迈着碎步,一步步走进人们的视线。
腊月二十五,大街上仍然没有我想的那么拥挤。
记得往年街道两旁挤满了摊位。鞭炮、干货、水产、果蔬、鸡鸭鱼兔等活物,人群拥堵、物价蹦着往上窜,蔬菜都用棉被盖着,亲生宝贝似的包裹着,用心呵护着。因为只要一露脸,这些青菜就会被冻得花容失色、面目全非。今年是暖冬,窗台外面的冬葱都发芽了,绿莹莹的,数九寒天还有零上的气温。所以摊上的蔬菜水果一律素面朝天,青菜也都枝叶婆娑,果子个个鲜亮招摇。抬头看看温和的太阳,若不是年关将近,这情形疑似三月阳春。
大概是因为暖冬的缘故,过早购买果蔬不易于保管。即使到了腊月二十六,街上依然没有出现人群拥挤的壮观景象。走在这畅通的街道,感慨现在的日子过得太滋润,每天的餐桌都像过节一样的丰盛,衣着都像过节一样的华丽,很多人已经不敢大口吃肉类,大口喝烧酒了。而在快节奏的生活压力下,串亲访友的疲惫,让这年,越来越没味了。
我对这年,也是越来越没有期待了!
腊月二十七,去车站接女儿,女儿从北京归来,大批的游子带着如箭的归心回到家乡。车站外,满是翘首张望的人,每一列火车驻足,涌下来的人流,一声声乡音落地;涌上车的人流,携着一颗颗乡魂回家。于是发现大街上多了拉着皮箱的人,扭着头跟旁边的父母或者是兄弟姐妹笑逐颜开地谈笑,或者争抢着拉杆后面的皮箱。女儿假期归来,家里拥挤了不少,她不断地讲述着首都的趣事,从皮箱里挖出物品,谈起自己抢购车票挤上火车的经历,洋溢着幸运的笑。
这时,电视的画面上播出北京火车站人山人海的场面,飞机场、汽车站、渡口边,万人归田,国人迎来一年一度春运的高峰。我的眼睛瞬间湿润了。有哪一个民族的哪一个节日,能够动用海、陆、空运,让每一个在外的游子想尽一切办法、不顾不管一切踏上回家的路?没有机票坐火车,没有火车坐汽车,骑摩托、步行。游子不能回家,父母前去团聚。我被这个节日感动了,被年味感动了。有人说,年,就是中华民族的美食节、服装节,不是,千里回乡,迫不及待,年是中华民族亲情的聚焦,是承载一个民族厚厚的亲情的盛大节日。
我感受到浓烈的年味。年,载着亿万中国人的情感,波涛汹涌地大步走来了!
婆婆被接来。婆婆要在城里过年,意味着成群结队的亲戚会在这期间扑面而来,我需要准备大量的食材来招待大家。看过一篇文章《中国大妈》,讲述大妈们涌进打折的商场,奋不顾身地挑选商品。主妇们要打理全家的日常生活,不进超市购物行吗?我穿着羊绒大衣,尽量打扮得气质一点,我也爱虚荣的,呵呵!汇入了购买年货的大军中。
进超市前,我一定要播报一下腊月二十七我市蔬菜每斤的价格:西兰花2.8元、蘑菇2.6元、莲菜2.2元、白菜0.35元、胡萝卜0.6元、白萝卜0.5元,黄瓜2.5元、韭菜2.5元、西葫芦1.8元等等。因为天气太热,蔬菜不能像往年那样低温保管,很多的人选择到最后一两天再买,超市一直维持在一个人流还算畅达的状态。我相信一句话,你想到的大家都会想到。
哇塞!腊月二十八走进超市,超市爆满,摩肩接踵的。猪肉摊前门可罗雀,蔬菜区人头攒动,不亚于火车站。所有的蔬菜价格翻着眼睛往上涨,多种蔬菜很容易地站在6元左右,香菜还卖到15元一斤,呵呵!我在懊恼着自己的失算,体验着这个价格飞涨之外节日的隆重。
一个大妈说:“再贵也要买,女儿媳妇都回来了,好不容易吃个团圆饭。”
另一个大妈说:“以前过年吃肉,现在肉再多,都要吃蔬菜。”
国富民强。大鱼大肉的年代已经渐渐走远。年,不再肥肉油腻,变得清新而生态。更多的人开始在亲人团聚的时刻讲究养生,注重健康,为家人为自己。而这个飞涨的蔬菜,因为千家万户的团圆而紧俏。
玻璃一尘不染、家里铺排一新。大年三十那天,炖兔肉、炖鸡肉、炖排骨……炸带鱼、炸油糕、炸南瓜饼……给老人家洗了澡,孩子也洗澡了,都换上了新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年味香香的,从千家万户的门缝里,窗台边溜出来;年味净净的,从亿万个老人孩子的眼睛里,从每一条清扫一新的街面走出来;年味新新的,一尘不染的楼道,一尘不染的天空,偶尔一两声爆竹空中炸响,带来喜气洋洋的味道。
吃完饺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围观春节联欢晚会。有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会千家同聚、万家共看同一台晚会?在这个注重另类、崇尚个性的时代,亿万个家庭同一个模式同一个姿态守候年的到来,年年不疲倦,岁岁不厌烦。岁岁如此,年年相似。
我是第一次在除夕之夜走上大街。街上不见了如流的车队,喧闹的人群。整个城市灯火通明,却静如处子。无数个窗户射出祥和的光,灯光经久不熄。举目望去,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一次次被这个节日感动。第一次看到自己居住的城市是中国红的颜色,桥的两侧悬挂着中国结的灯饰,顺着桥栏一字往前,火一样红;街道上挂着大红的灯笼,一排一排红彤彤;店铺关门,店主回家,只有一幅幅大红色的春联守候这个红红的夜;远处的大厦醒目地闪烁着红色的大字:“某某地产祝全市人民新春大吉!”政府门前红色的灯饰闪着“祝全市人民过一个愉快祥和的春节”,很多的店铺都打着红色的吉祥的祝福。
河水静静地流淌,两岸的中国红倒映在洁净的河水中,河水也变红了。一枚礼花升上天空,炸开了一朵朵红色的星星,这个节日是红色的节日,是属于中国人独有的节日。
天还没有透亮,年,已经在通宵的爆竹和欢呼中醒来。亲朋好友穿着节日的盛装聚在一起,放下一年的忙碌和焦灼,停下一年的奔波和步履,谈笑风生,家长里短,无所不谈,无所不乐。
这个年,我的家因为婆婆更加热闹不凡,客流不断。婆婆脑出血术后,神志不清且瘫痪在床,非哭即笑。这样我有了自己独特的服饰就是围裙,招待前呼后拥的乡下亲戚,侄儿外甥一大群。从大年初一到初七,我是“老妇聊发少年狂,天天奔跑向厨房”。呵呵!不知疲倦地整出一桌一桌的菜,让婆婆在亲人的簇拥下安享亲情的盛宴。
我真是不能低估亲情的力量,平时连儿子都认不出来的`婆婆,居然在乡下侄儿的引导下,含混地喊着侄儿的乳名。
家里迎来一波一波的亲戚,我和女儿一趟一趟地刷洗盘子,又变幻出一道道菜肴呈给大家。
“妈呀,这就是过年,这就是年味啊!”妙龄女儿天天围着锅台走不出去。
只有在送走亲朋的间隙,才能拿起手机给朋友送一份祝福,接纳来自远方的问候。白天婆家的亲戚穿梭,在这亲情熏陶的佳节,偶尔夜深人静,我也有感到片刻的孤独。十七年前,母亲去世后,因为父亲再婚的事情,姥姥的一些极端行为伤害了父亲的感情。姥姥的痛骂声,阻止父亲前去的脚步。
大年初五那天,父亲穿戴一新突然来到我的家里,古稀老父要带着我们姐弟看望九十岁的姥姥。还没有出门,我们都已经泪水难禁。
我们开着三辆车,带着爱人和子女,沿着崎岖的道路走向我们曾经熟悉的村庄。道路改造日新月异,十七年亲人如同陌路,从前的小院早已无法辨认。父亲一直自告奋勇引领着。
姥姥看到我们,我们看到姥姥,满屋子飘飞的都是泪水,父亲也是哽咽难言,我们抽泣不止,姥姥的身上移动着母亲的身影,九十岁的她移动着小脚,给我们冲红糖,端饺子,一次次把泪水煮进碗里。她在昏暗的屋里来回转着,搜寻着我们拿出更多好吃的来。
姥姥慈爱地要父亲注意身体。
父亲关切地要姥姥保重自己。
我们和姥姥在泪光里吃了一顿团圆的饺子,留下了大堆的营养品和现金,还有十七年沉甸甸的惦念。
年,是亲情的会餐,是亲情的爆炸,是亲情托举的节日。我们用包容、用温暖拥抱这个日子,在这弥漫着亲情的空气里,随便舔一口,满嘴荡漾着都是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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