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汤面,零碎苦药,淡香蜜水。
面前三物相呈,旧时之乐,绕于耳畔。
窗外日光如水,空气温润沁涼。风起摇藤绿,蝉起噪林悦。而心起,惟伴萧然凉薄。葱郁之路,孰能安度我心?
——题记
某一刻,心中的柔软总会被无名地撕扯。须臾的安宁,在放下手中细长的筷子时便戛然而止。此刻,什么都不能做。
翻阅文字,跟随上师的指引一路穿梭于神秘的藏寺古刹,清幽深径。寡郁沉浮,轮回转经之路,五体投地之影,便在心中挥之不去。神圣之地,是以何种力量让人可以摈弃前尘,甘心隐遁?慢读细思,又圈又点。无妄之时,便觉心已逐渐深沉,甚于窗外长久不息的机器轰鸣都可微不入耳。
细挑丝面,入口凉滑清淡。轻泯,唇齿微苦,然回甘。
不知何时,饭吃得越来越慢,甚至中途搁弃,也不觉腹空。甚而偷乐,权当瘦身。
桌角残花一枝,默然立于杯。喜欢偶尔看它斜卧的'姿态,便折腾数指。对我,对窗,对墙,对门。心绪漂浮,任它孤单的神情在眼底掠过。纵使它丝缕清香殚尽,枯瘦干涸,也不忍弃它而去。因为心中还留念着它最初的隽美。
“秉持纯善的信念,以善信化解生存之途上的疾厄。不畏惧,不抱怨,不言退却,遇到任何事都当作是修行路上的考验。”
文章字字珠玑。如能当面授听此言,想必更会胸襟开阔,心质清慧。每念及类似言语,便会思绪颇丰。
过往的时光,一如落发,丝缕弥珍。每每触及岁月深处,那斑斓一地的脚印便愈发清晰。它也许并无深度,因为它不曾沉重。曾经轻盈,曾经飘逸,曾经如蜻蜓点水。
举步经年,一路扬扬洒洒。一直自诩,自己有选择性失忆的能力,任凭光阴浅涩,亦不会表现出怅然若失的种种。不愿记住的,真的就如群山中的烟雾,缭绕模糊,似梦如丝,终却看不清原来。
诚然,此举确实让人略去不少烦忧,可是依然不能那般没心没肺。因为心有所牵,思有所困。每每此时,心中便忆起四姑,那个让我在少时就灵思引动,无比崇敬之人。当然,也因为她信而且会偶尔讲佛。
自小,就很喜欢听大人讲伦理人常。许是自己胆小,需时时取经吧。所以每当四姑给我说上几句让我似懂非懂的经语时,我便如得了大师指点一般,一边点头应承,一边佩服无比。只是入学之后,片面地将自己划归到“无神论”之列,不再听讲那些,以示自己清高。
越长大越孤单之后,才慢慢懂得那只是一种信仰。是一种人与精神层面深度地对抗,更是一种神圣而高洁地谈话。抛弃与重遇之后,人的体悟才会更深,更广。只是,是否需要更进一步,还是只站在远处观望,需自我裁定。目前,尚仅仅是被吸引。又或许是在自控排斥,怕自己沦陷。
一曲终了,残羹仍坐面前。不愿牵动任何。仿若流音回转,时光还在。
远望檐角,倦鸟停歇,往来顾盼。倾刻之前,天空湛蓝,彼时之后,清冷如灰。
闭目,想起文中所说,禅定。然,心意斑驳,眸中如电影回放,各色脸庞,各样事物,诸多内容不能放下,此为执障矣。
俗世凡人,执念深沉。想抓住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本是无能为力,又牵强追随。如此一想,唯我此人,即使行走圣地,与慧师对言,估亦不可清心敛性吧。自莞尔一笑,还是浮世之中且行且惜,细读德文,自省自练,淡然向前为好。
如今天一样,偶得良文,分享于友,对窗而立,舒卷琐碎,亦落得自我安然,有此,便好。
阳光淡然洒落,室内温柔恒静。有字跃然纸上,馨香余梁。
“毁与誉,得与失,苦与乐,讥与称,世界八法很重要。应当熟记于心,如此就可以不时检查我们是否落于其中一个陷阱”。
苍茫世界,每个人都微小得如浮空尘埃,哪怕一缕微风,也会粉身碎骨。可偏偏想要圈地坐实。任何欲望的来袭,都被当成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般,不忍放手,不敢放手,不会放手。于是兜兜转转,日月轮回,困在某处不曾离开。哪怕放眼一下,也唯恐囊中之物须臾间便会游归他处。
欲望的陷阱,对于人性的试探,可谓是屡试不爽。能警惕否?不涉足否?能,不能。不能的人纵然摔得遍体鳞伤,满目疮痍,也会趔趄起身,漠然一笑,犹如飞蛾扑火般,誓死如归,何其壮烈。能者,静守一方闲土,侍花弄草,清水汤面,自怡得乐。
笔驰于此,倒是心静神宁。即落之花和着音乐,不知是否会如我这般欣然?
“人间事事不堪凭,心事历历终虚化。”不必刻意,不必执着,静守寸心,默然前行。于青青陇上,于阡陌红尘。
时间如漏,光阴如水。悄然间,半生已耽。只知心事繁忙,却不谙世景已灿。行走人世,生与活,如何精升成生活,需自我回溯,自我超拔。
清面凉,杯水尽,日光斜。是过去,暂已放下,此心已静。寥寥字语,以慰心安。
世上一切幸福,来自于利他的心,一切不幸,来自于对自己的爱——寂天菩萨。
走出屋外,果然又一番温悦。闲云结伴。那天,如水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