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静与美散文

2021-01-23 散文

  时光深处,总有动人的情感,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在心中。那是一种静与美,召唤着心灵深处的真淳,涤荡着灵魂!——题记

  夏日黄昏,很静。

  看看天空,蔚蓝如洗,西斜的阳光映出东方的一抹彩虹,让人的心在静之下,荡漾着美感。深吸一口气,微腥的泥土气息穿过风潜在心里,才想起,下了一周的雨,午后才算停了,接着便是大好的晴天,照在身上有了懒懒的感觉。

  站在院落,眯着眼看天空,眼便被刺得有莫名的流泪感,还是低下头,品风中吹过的木槿花粉传来的淡淡香气。

  看看丢在楼角台阶上的那双心爱的凉鞋,才想起昨天的雨,拼命奔跑,竟然在雨中弄坏了鞋跟。还是有些心疼,这可是今年新买的,花了我五百块呢!便想着拿到修鞋铺去修复。

  将鞋放在黑色朔料袋里,走出了家门。

  行走在马路上,有车穿行,带过的风将裙摆吹扬起。看看路两边的法国梧桐,被雨洗刷得绿意深浓的叶片,不免心里也漾起雨后的欣喜。这座小城的树叶,很难看到发散出这样的绿意,缘于常年的风沙,就算晴天也是一层尘沙覆在空气中,雾蒙蒙的透着迷离。有如此好天气,该感谢这几天的雨,不算大,却也淅沥了六七天。

  到我常光顾的修鞋铺一定要穿过菜市场。

  也不知其他城市如何,这个小城的菜市场,总被我冠之以脏、乱、差。本就窄小的路面,被摆水果的小商贩推得小车占去了大半,而无人管理的电动三轮车,随处停放。有时侧身都无法挤过,还得用力推开车子。如果碰上好脾气的车主还好,会主动让开,如果碰上无理的,你如果动了他的车,免不得要挨他几声骂,会莫名地惹一肚子火。

  地上,随处丢着发了霉的烂水果和着积雨,经阳光一晒,散发出阵阵恶臭。

  再往深处走,便是叫卖声传来。有买菜的、有卖菜的、有讨价还价的、有买卖不公争吵的。真可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轻蹙眉。

  我买菜大多赶早市,早晨的蔬菜不但新鲜、便宜,而且人少。大多是老年人,不会像个别年轻人和你争路抢道,也不会太嘈杂,我也可以很惬意地挑一些喜欢的、滴着露珠的蔬菜。

  正在前行着,将要穿过菜市场时,一位近七十岁的老人被一块烂瓜皮滑了个趔趄。我赶忙上前,就在我要伸出手时,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前我一步扶住了老人。老人家笑着,露出假牙,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我望向他。小伙子有些腼腆,竟然在那一刻脸红了。

  我微微一笑,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想起“小悦悦”事件,还有更多的世间炎凉。想起很小的时候背诵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不知为何,现如今,世间却有那么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发生。某位老人摔倒了,可以不管不问,只当一位旁观者。中国本是礼仪之邦,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如此模样?心中有了淡淡的黯然。再看眼前,刚才的那一幕,心深处漾起了暖。人性本该如此,将良善付诸于行动,将心底本就真淳的美好,纷洒在阳光下,使之更明亮。轻轻微笑,突然想起那首小时候经常唱得歌:“学习雷锋好榜样……”虽然现在雷锋式的人物已不太多,但,还是有“托举哥”之类的闪光人物不是吗?

  回头,看到那位老人在雨后的阳光下微笑,和她并排挑选蔬菜的是刚才扶她的那位小伙。老妈妈在教小伙儿辨认什么样的蔬菜农药会相对用的少一些。我轻轻地笑,一老一少的背影,在夕阳下如此和谐而静谧,透着光阴深处沉淀下的美好。

  也许我太过专注,一辆电瓶车从我身边擦着裙摆而过,我还未回过头,却听到一句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不长眼啊?”我忙回头,一惊之下,才感觉到那电瓶车已将我手中的袋子撞落在地。我忙低头有些仓皇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鞋,回头却笑着,连声说着:“对不起,是我不小心……”骑车人本已窜出的车身,又退了回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脸却是红的:“对不起,是我不对啊!没碰着吧?”我连声说着:“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如果每一个人都这样心怀善意,每一个人都回身多说几句“对不起”,是不是世界就会多一份美好?

  转过菜市场,便是李记修鞋铺了。

  这是我所居住的小城唯一一家汉族人开的修鞋铺,我的鞋也固定由这家修鞋铺的李师傅修理。

  修鞋人老李是个不足一米六的矮个人,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今天,在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虽坐着,也可看出身材细高挑,眉眼间与老李有几分相似。安静地坐在老李身边,摆弄着手里的水果糖纸。

  我将鞋递给老李时,少年看着坐在老李对面的我“嘿嘿”地笑起来。我也报之以微笑,却明显感觉,少年的笑透着不正常。他正将一块水果糖塞进嘴里,抬头看着我,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嘴里掏出了那块水果糖,上面沾着连成丝的口水,嘴里依然不正常地“嘿嘿”笑着说:“姐姐吃,姐姐吃……”目光里满是真诚与纯真,俨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儿。

  老李抬起指甲缝里都因修鞋而沾染的黑色污垢的手,在孩子头上拂了拂,百般疼爱地说:“狗娃吃,姐姐不吃,狗娃听话,自己玩。”少年果然安静下来,嘴里还是流着口水,对我笑着,玩起了手中刚剥下来的糖纸。

  老李微笑着边从朔料袋里掏出我的鞋说:“这是我儿子,狗娃。小时候得了病,烧坏了脑子,所以有些呆傻,你别在意啊!”

  我连忙说:“你说什么呢,李师傅,只是这孩子……”

  老李笑得很温和,那是岁月下的淡定与安然。

  他告诉我,他老家在四川达县农村,出门就是山。她的妻子是在他五岁那年的冬天,被人丢在他家门口的。他父亲将快冻死的女孩儿抱回了家,母亲精心用米糊糊将他的妻子喂养大,还供她读了高中。可是到考大学的那一年,她死活都不愿意报考。

  那时,老李的父母已年迈,兄妹几人因为贫穷,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也只留下了他和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也便留在了穷山沟,二十岁那年执意嫁给了他。他知道她是为了报恩。

  他对她百般的好,婚后一年,生下了大女儿。再怀孕就是流产,怎么都坐不住胎。他妻子很难过,为着是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带把儿的延续香火。

  终于在女儿十三岁时,生下了儿子。怕再出什么意外,取名狗娃。他说,在他们家乡,如果给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命也会硬一些。可是却不想,孩子还是这样了。老李轻轻叹了一口气,马上又笑起来,接着又和我唠叨着。

  在生狗娃的那年,他父母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们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穷山沟里,能穿暖都很困难。看着冬天满脸生着冻疮的妻子,老李的心宛若刀割。他带着家里仅有的五斤腊肉拜在县城一位鞋匠师傅的门下,学下了修鞋的手艺。他为了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只身来到新疆。

  狗娃两岁时,突然没日没夜地发起了高烧,治愈后便成了呆傻,医生说烧坏了脑细胞……

  老李仍然微笑着,笑得很恬淡,我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哽咽。我拍了拍他的肩,却不知说什么。目光落在狗娃身上。他兀自摆弄着糖纸,那双灵巧的手,却将一张糖纸折成了一个穿着花苞裙翩然起舞的女子,并送到我面前:“姐姐……姐姐……”嘴角上的口水还是拉出长长的丝,流着,也流在糖纸上。我赶紧拉开手包,抽出一张纸为他擦拭着。

  狗娃,还是对我笑,我又拿出湿纸巾为他擦了擦脸。本就清秀的少年,更是俊朗了许多。我轻轻拂动着他的头笑笑地逗着他:“嗨!小帅哥,你好帅啊!”

  狗娃好像听懂了我在夸奖他,竟然有了些些的脸红,硬将那个翩然起舞的糖纸女子往我手里塞,嘴里依然不停地喊着我:“姐姐……姐姐……”口水连着噙在嘴里的糖水又顺着嘴角滑下,我又给少年擦拭着。

  老李不好意思地说:“脏,你别……”

  我微微笑着,不说话,将狗娃送给我的糖纸捧在手心,对狗娃说:“送姐姐的吗?”

  狗娃用力点头,“嘿嘿”笑着,起身去了里屋,不知他又去摆弄什么。我有些担心,随着他的身影张望着,又收回目光望向老李。老李似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说:“不碍事,这孩子虽然傻,却还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老李接着说,他妻子因为狗娃而抑郁成疾,心里悔恨自己没照顾好狗娃,去年也因患了宫颈癌离开了人世。

  我沉默无语。老李也沉默着。只有老李修鞋的小锤“嘭嘭”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门外进来一位近三十岁的女子,个头有一米六的样子。手里抱着个大西瓜。稍一瞥,却和少年长得很相像,我起身微笑。

  老李拖着浓重的四川话说:“这是我的女儿小兰,今年二十九岁了,还没说上婆家。在老家四川,男方一听她有个傻弟弟,还有个矮子,像残疾人的爸爸,都吓得跑走了。”说完,竟然笑起来。

  小兰突然脸红起来:“爸,你见人就说,就是想把我早点嫁出去。”

  老李依然“嘿嘿”地笑着说,“你说对喽,就是想把你早早嫁出去,你早早嫁了,我就了了一块心病了。”

  小兰不好意思地白了父亲一眼,脸红着。

  我微笑着看小兰,小兰长得很漂亮。双眼皮,白皙的脸,有着川妹子的水灵;一头浓密的黑发,在身后结了个麻花辫;一件碎花雪纺短袖,一条半旧的牛仔裤,一双像是自己手工制作的黑色凉鞋,透着得体与朴素;笑,露出了珠贝般的齿,模样煞是好看。

  我注意到她的手。她的手却比她的年龄显得粗糙。纹路、指甲都凝着淡淡的黑垢。我知道,这是因为长期摆弄旧鞋的缘故。我不竟轻轻叹了口气。

  小兰接过了父亲手里的活,低着头为我修着鞋,用四川话说:“我哪个都不嫁,要嫁,也要带弟弟,还有你一起嫁。如果没得这样的人要我,我就一辈子守着弟弟,守着你,以后,你莫要再说让我嫁人的话。”

  我听了忽然就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狗娃却从里屋出来了,捧着一个盘子,里面有他切好的西瓜,每一块都很整齐。依然笑着,送到我面前:“姐姐……姐姐……”嘴里依然有口水流出。

  老李也用四川话说着:“姐姐才不吃,看你脏得。”

  狗娃突然愣愣地望向我,仿若突然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有些想哭。

  我赶紧拿起了一块,笑着说:“姐姐吃,姐姐吃。”狗娃看我咬了一口,竟然笑了起来。

  小兰依然不抬头,只是有泪打落在敲鞋的小锤上。

  我拍拍小兰说:“小兰,每个女人,上天都会为她安排一个男人当天使,用一生来守护她,你也不例外,只是你的天使还没有出现。不过,小兰,我相信,你的天使,就在不远处等你,也终将会出现。”

  小兰,微笑。轻轻地“嗯”着。

  我的鞋修好了,付了钱,起身走出门时,狗娃送我出门,我轻轻拂动着他的肩,对他说:“过几天姐姐接你到姐姐家里玩好吗?”

  狗娃这次真的听懂了,他郑重地点头,想了想,又用了些力,认真地又一次点头。我走了几步,转身看他,他却还在对我不停挥手。

  我微笑,挥手。眼中却真的有泪了。

  轻叹!时光深处,总有动人的情感,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在心中,那是一种静与美,召唤着心灵深处的真淳,涤荡着灵魂!

  我提着修好的鞋,迎着天边的夕阳往家走。

  看天空,依然是透着红晕的静。那是在人间真情下,敲击出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