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冬,桃花不来,杏花不开;有雨,极似断魂时节。恰逢同学来,相邀同游杏花村,这倒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擎一柄雨伞,入园,我们把尘世的喧嚣抛在墙外。在这“天下第一诗村”里,我极力迈出诗意的脚步,踏上杜牧曾经走过的麻石道。道旁浅枝高木,俱翠绿披身,浓郁葱茏;隐现不明的小溪,潺潺有声,诗意地流淌。行走间,微雨湿面,空气清新,顿觉心旷神怡,俗念殆尽。
沿路,那些古老的井圈、石凳、石磉,俯拾即是,莫不彰显这个村庄悠远的年轮。顾盼间,我们望见近处那一面墙,工整地镶嵌着一排碑刻,皆字迹斑驳,古朴而凝重。其一残,本为“杜牧”的落款竟成了“土牧”字样,反而给人一种真实可信的感觉。残缺,本为憾事,但在此处,反而成就一种美,一种真实无欺的美。
惊叹间,瞥见那一轮石碾,如满月,静静地歇在圈定的石槽内。耳里宛若有声,“嚯嚯”轰鸣,似远天滚动的旱雷。正是眼前这石碾石槽,“嚯嚯”滚动,推动日月乾坤,把一个杏花开满的村落从唐朝一路推来,一直推到我们面前。沿着它的印迹,我们让思维和脚步逆时跟进。
于是,我们来到“古井院”。这神秘的古井,是杏花村里最具资格的正宗原居民。麻石质的井圈,刻录着岁月光顾的痕迹,光滑,不失深沉;那井中的`清泉,沿着唐朝的水路汩汩而来,质地明澈,甘醇诱人。提起那只木桶,我感觉装满了千年的风月。一种无法承受的重,让我心慌气短起来。杏花村的先民,正是用这一根绳索,凭此一吊木桶,汲取大地深处的精华,和着杏花的弥香,酿制出甘醇绵厚的绝世美酒,让晚唐池州刺史杜牧,禁不住一番畅饮,而后诗兴勃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首名传千古的《清明》诗甫一推出,便引得历代多少文人墨客按捺不住热辣辣的情怀,趋之若鹜,纷至沓来;为杏花,为杏花村,为杏花村酒。
闻着酒香,我们来到村中的酿酒坊。我央求酿酒师傅让我来一次操作,却发现西装革履的我,像一个套着戏装的舞台小丑,与这古意的酒坊格格不入。同样,在古色古香的陆舫、焕园,我感觉自己又像极了一个精致的玩具娃娃,浅薄而幼稚。那些徽派建筑的老屋,皆粉墙黛瓦雕花窗,飞檐翘角马头墙,把岁月的沧桑,把历史的厚重涂抹得无处不在。推门而入,旧式的厅堂里,光线昏弱,板壁黯然,似乎随时会走出一位长袍马褂的管家来。按住心跳,小心翼翼地踏上古旧的木楼梯。楼梯扶手黝黑,那是岁月熏陶的结果;楼梯扶手发亮,这是岁月打磨的结果。脚下“吱吱呀呀”地响,我猜,旧时的老爷、太太、小姐大概就是如此踩着黑暗的影子上楼的吧。
清初,杏花村人郎遂编纂《杏花村志》,成为全国唯一收入《四库全书》的村志。怀着一种虔诚的敬意,我们走进“村志馆”。立时,我被那些农耕时代的器物所吸引。斗笠、蓑衣;木犁、耖耙;风煽、水车……无一不让我感到亲切和熟识,仿佛是刚刚用过放置于此一般。看到它们,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这样的情形———房舍俨然,道路阡陌,田园成片,桑麻相间,炊烟袅袅,酒幡飘扬……
是夜有梦。雾气如岚的杏林深处,嫣红点点,笛声悠扬,一位婉约的古典少女,提一壶杏花村美酒,笑靥如花,袅袅婷婷走向繁华的池州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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