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对城市的感受总是陌生的。
走在街上,走着走着便走错了路。因为大街牵着小巷,小巷里头有胡同,七扭八拐之后又是小巷牵着大街,大街里头有小路;大街小巷纵横交错,九曲回肠,谁认得哪是街哪是巷?原本熟悉的路,时隔三五月便面目全非,路旁楼房铺店,旧的拆除,新的落成,街面焕然一新,故道已改,别有通途,让你顿觉陌生,知已迷路,又得折腾一番才能回到那熟悉的地方。而街上行人匆匆,擦肩而过,不打招呼,谁都不认识准。那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表情,陌生的内心世界,有谁体察?又有何体察的必要?于是,你我他虽然同在一城,同住一楼或同一单位,甚至仅一墙之隔,阳台对着阳台,大门对着大门,竟也当面不相识,都是陌生人。
人类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文明进步需要人们思想沟通,感情融洽,并且相互尊重和理解。然而,我们的城里人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相互间的距离,无法亲近,似乎谁都不相信谁,谁都不愿意把一个真实的“自我”展示出来,谁于谁都存在着一种戒心,害怕别人议论自己,说自己的短处或什么不足。于是,便把亲近了的疏远,疏远了的忘掉,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事,偶尔过问一下,仅是出于礼节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关心。因此,相互间的距离便更远了,更陌生了。这便是城里人的内心世界,也是最大的心理特征之一。总之,我们一直在这种“陌生”中生活,相安无事。
可以说,是城市本身制造了这种永远的陌生,制造了我们永远无法超越的生活规律,并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我们性格的放荡。因此,城市与人之间,面孔与面孔之间都像罩着一层神秘的轻纱,朦胧而又遥远,永远不可理解。但10年城市生活使我觉得,城市的空间不是被楼群挤狭了,而是被我们这些陌生的面孔和感情挤窄了。所以,不论是闲步街头,或临窗而坐,我都感到了一种沉重的精神压迫和心灵孤独的苦闷,远不如在乡下那样实在,我可以躺在椰树下对着月光尽情地放声歌唱,或坐在小船上宽心地与父辈们争论花果山那猴王姓孙还是姓石……
而今,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实生活不断改变着人的观念和意识,使人变得更加聪明起来了,于是人们的心态便愈加复杂,深不可测,表面现象与内心实质相去何其远矣!而面孔也变化无常,今天是红脸,明天是黑脸,后天又是白脸,而且常变常新,令人迷惑不解,敬而远之。
或许,城市就是我们养尊处优的摇篮吧,所有累了的人们都有绝妙的.去处,空气、阳光和大街小巷于谁都是平等的,出了家门口便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看看街上各种陌生的面孔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何必苦苦厮守那方贫乏的精神家园呢?
今天,我才发现,城市于我永远是一首雄阔、浪漫的交响曲,每一个音符都震荡着我孤独的心灵,激励着我勇敢地体验各种陌生,努力地营造自己生活的乐园。
熟悉的已悄然远去,陌生的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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