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就对节日没有特别的感觉,总觉得无非是普通的日子赋予了某种含义后,使之变得神圣而传统而已,随之而来的各种繁文缛节也自然是罗嗦多余的。因此别人过节的时候,我总是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耳根清静。当时为给自己的特立独行一个说法,还貌似张狂实则浅薄地重复着一个牵强的理由:有人生下来就是来守规矩的,而我是为破规矩而生的。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成熟的细胞真正通过我的两鬓偶尔闪现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其实我也想守规矩的,只是从小孤儿的身份注定了我对喜庆的恐慌和排斥。害怕喜庆,是因为害怕见到别人喜庆,因为喜庆的日子往往伴着团圆,而团圆恰又是人有我无,安能不怕?
就如端午,儿时的记忆里也曾随着母亲早早起床,到河边去掬一捧河水滋润惺松的睡眼,那时候真的相信,这一洗便会让这一年的苦难消失。而记忆中的河水总是那么的清,河边的艾草也总是那么蓊郁。每个来河边踏青的人都会信手拈上几根艾草,回家后挂在房檐下,对于民间百姓而言,艾草是否真的能驱邪避灾无证可考,这个习俗甚至与流芳百世的屈原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一年一度的采艾,就像一年一度的吃月饼,一年一度的回家过年一样,只是一种不必问理由就必须得这么做的一个过程而已。
今日倏尔想起这个端午,多半缘由自己已经是人在异乡,虽然从小镇上搬到了市里,理论上升了一级,但却没有太多的欣喜。大马路上从东头走到西头,我都不必抬头,因为抬头也全是陌生人。想想那些曾经让我视觉疲劳的家乡人,竟在这一刻变得相当可爱。此时此刻的这个日子,他(她)们也一定如以往一样,前往那曾经有着清清河水的地方,去采摘那些蓊郁的艾草吧。想到这儿,我再难安然高卧,下楼骑上自行车,看到大街上已经有人拿着采回来的艾草在谈笑。凉爽的清风拂过,霎时间我觉得他们也不再那么陌生了,哪里去采艾?有位阿姨笑着告诉我。但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地方,在我来言都是陌生的地方,还是随着人群去吧。
走了很远很远,原来在市里采一把艾草竟然也不容易,钢筋水泥为主体的城市将原有的绿色连根拔起,也只有远郊才侥幸保留了一点田野的芬芳,但这一点地方又怎么能应付潮水般的人流。起大早的人还可以满载而归,起得稍晚的人却只能象征性地收获几根漏网之艾。好在我的自行车很快超过了走路的人,并且在我认为最有希望的地方停了下来,走到了草丛中我才猛然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什么是艾草?”我不禁哑然失笑,只能寄希望久远的回忆和一向自以为是的第六感了。
下山一路顺风,我心情舒畅着看着车筐里的艾草,听到路边有位大娘似乎在叹气:“这哪是艾草呀?”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但却绝不会影响我的情绪,这个日子,这个晨光,这阵清风,是不是艾草已经并不重要,它只是我生命中曾经有过的一次采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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