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子船的优美散文

2021-06-29 散文

  提到江上的点点白帆,难免会使人想起黑龙江上的“挂子船”。

  “挂子船”,是黑龙江上渔船的一种,长丈余,平头,四舱。舱又有明暗之分,暗藏用来装鱼,明舱堆放网具,划桨放网的渔民,也分别在前后两个明舱里。船上只有两个渔民,四把大棹,小把式在前舱,大把式在后舱。渔民划船的姿式和江南也有所区别:站在船上双手紧握棹把,两脚前后岔开,身体后仰,双臂回收,双棹贴着水面掠到船前,似燕子剪水,十分轻盈。船棹在前面斜插水中,身体向前倾斜,用力猛推棹把,船棹划动江水从船尾挑出水面,只听“嚯”地一声,渔船仿佛受到惊吓猛地朝前窜去。渔民划着挂子船在黑龙江上捕鱼,一般都用淌网。有时也会在水流平稳的小河里或水泡子下丝挂子,可能这就是挂子船名字的来历。

  淌网三四米高,上下共有两道网纲,底纲上拴下坠的网礁子,上纲系上浮的网漂儿,这样渔网撒进江里便可以自然张开。每块淌网大约长五十多米,渔民撒网捕鱼时常常把五六块网系在一起,横撒进江里,形成一道三四米高,二三百米长的网墙。再拉出网兜,只要游鱼误进网阵就再难以逃脱了。因为这种网靠着江水的冲力朝下游漂浮着捕鱼,所以管这种网叫“淌网”。

  淌网又有底网、浮网之分。底网的礁子比较密,比较多,撒到江里直沉江底,水面上看不见一个小网漂子,只能远远地望见涂了红油漆的铁皮大网漂子拉动着渔网顺水朝下游漂。浮网也有大网漂子,由于网上的礁子较少,白色的小网漂子全部漂浮在水面上。

  打浮网,不仅能看清楚整个渔网的走势,甚至连网上有没有鱼都能看见。每年的春秋两季,天冷水凉,鱼不起浮,渔民捕鱼多用底网;入夏以后,鱼开始游到江水中上层来寻觅食物,渔民便开始用浮网捕鱼了。那时黑龙江里的鱼特别多,渔民下江很少有空网的时候。若是碰到鱼群,一网打几百斤,甚至几千斤也是常有的事,连两三千斤重的大鳇鱼,也多是划挂子船放淌网捕捞到的。

  大鳇鱼上网后,渔网一直死死地闷在江里,即使两个大汉也难拉动。那些有经验的渔民这个时候都不忙着往船上拽网,而是划着挂子船跟随在网大鳇鱼后面,尽量把网放松,任凭大鳇鱼在水里随便折腾。越折腾,缠在鳇鱼身上的渔网越多。一旦鳇鱼被层层渔网紧紧地缠裹住,挣扎一会儿,便会漂浮起来,像根粗大的木头一样,翻着白肚皮躺在江面上一动不动。这时候那些有经验的老渔把式绝不会被鳇鱼的这种假象迷惑,知道它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准备拼死一搏。他们小心翼翼地划着渔船靠到大鳇鱼的跟前,把带着浮漂的锊钩使劲地砍在鳇鱼身上,然后迅速划船离开。只要把锊钩钩在鳇鱼身上,即使挣脱了渔网,也不用担心它会跑掉了。锊钩和浮漂间有根很长的绳子连接着,别管鳇鱼游到什么地方,浮漂也会把鳇鱼的准确位置告诉给渔民。只要划船跟紧浮漂,别让它从视线里消失,等到大鳇鱼的力量彻底消耗尽了,渔民才会小心地划挂子船靠过去,把一根绳子从鱼鳃穿进,从鱼嘴透出来,再打上个结,给它戴上笼头,这样再有本事的鳇鱼也休想逃掉了。

  原来挂子船都没安装机器,渔民们划挂子船打鱼,只能围绕在网滩附近撒网捕鱼,绝对不能走得太远。那时渔民们想回一次家也很难,只能十天半个月才回去一次,平时只能住在网房子里,或者干脆住在挂子船上。

  挂子船上都备有一块油布,傍晚上把船停泊在岸边,先上岸点火做饭。火光烧红了黑夜,也映红了渔民那紫红色的脸膛。晚饭后,在舱口上支起人字形架,再把油布搭在上面,挂子船便成了一座小帐篷。渔民躺在船舱里,枕着波浪酣然入梦。那只小小的挂子船,也成了渔民的“家”。

  回家的日子,是渔民的喜庆日子。十几只挂子船一只接一只地拴在汽船后面,似一溜长蛇,逶迤着朝渔村游去,而这时的江边码头早已经站满翘脚以盼的女人和孩子们。要是赶上家里有点急事,捎信到网滩,想回家的渔民只能干着急,回不去。几十里的水路,又是逆水行舟,三两天也划不到啊!可是赶上刮东风,则另当别论了。竖起桅,扯起帆,扶棹当舵,岸边的巍巍青山,江边的依依绿柳急速朝船后奔去,借助东风回渔村,也不过小半天就赶到了。

  我第一次学划挂子船,是在乌苏里江的'鲑鱼期。那年我跟朋友到坐落在乌苏里江边的索吉网滩买大马哈鱼。不赶巧,我们去早了点,坐客船到索吉网滩,大马哈鱼还没有上来,渔民们都没下江,几十只挂子船静静地泊在网滩旁边的一条小河里。那年我十八岁,正是好动的年龄。实在闲不住,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小河边,解开拴船的缆绳,跳上去。

  头一次划船,远没有看别人划船那么容易,长长的船棹特别欺生,拨拨棱棱不听使唤,不是挑不出水,便是半路又落到河里。挂子船在河里直打转,一步也不肯往前走。偷摸在河里划了半天船,总算顺过来架,很是得意。邀上朋友,划船到河里采摘野菱角,或是过河采压弯了枝头的野山楂。扶着棹,哼着欸乃的渔歌,颇有点渔风渔骨味道。那种良好的感觉,又怎么能够用语言表达出来呢?

  在乌苏里江,我仅仅学会了划挂子船。真正划挂子船打鱼,是我离开农场前一年的事。那次,我和朋友到一个叫喇嘛闳的地方去打鱼。由于江水太急,我们两个人支起四支大棹,把江水拨得哗哗响,可是怎么划也不赶道。过了大亮子,路程走了还不到一半,只好弃船上岸,肩膀揽着缆绳,当起了纤夫,拉着渔船朝前走。

  拉纤赶路也不太轻松,热情得过分的沙滩拉住我的脚,一劲儿往她柔软的怀里拽,金色的沙滩上留下我的两行深深脚印。别管怎么说,拉纤必定还是比划船快多了,三个多小时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比预定时间提前一个多小时。

  挂子船斜顶着湍急的江流朝江心划去,我拎着大网漂子站在船前。等到船驶过二流,我把大网漂子抛进江里,渔船便开始朝岸边划去,我则把堆在舱的渔网一把把撒进江水里。

  第一网终于顺利地开下来,朋友使劲划两桨,拽出了网兜,使渔网呈弧形。撒完网,我拽着网纲,坐在船舱板上,两腿耷拉到船下,伸进清凉的江水里,正在漫不经心地观赏着岸边风景。突然,感觉到手里的渔网猛地一扽,吓得我当时一激灵:知道网上挂到大鱼了,连忙跳起来,往船上拽网。

  上网的鱼离着渔船并不太远,没拽几下,一条大白鱼紧贴着船舷从水里露出头来。那条白鱼真不小,两拃多宽,一米多长,足有八九斤重。我一手紧紧抓住渔网,回身去拿抄罗子,准备把鱼抄上船。这工夫,那条大白鱼也觉出事情有点不妙,猛地扑楞起来,顿时搅得江水四溅,直往身上淋。我必定不是真正的渔夫,在那关键的时刻,本能地朝后躲。见我不去抄鱼,只顾躲四溅的江水,朋友急了,推开手里的船桨,跑过来,从我手里把抄罗子夺过去,迎着飞溅的水花,俯下身子,把网上的大白鱼抄上来。

  打上来那条大白鱼以后,挂子船一刻也没有停歇,放网下去,再划船上来,几乎网网不空,每网都有收获,只是多少的区别。到了江风唱晚的时候,我们的挂子船已经在回家的途中了。这时候,我才觉出手心火辣辣地疼,张开手掌一看,手心已经磨出来好几个鼓溜溜的血泡。好在回去的路上是顺水顺风,也不用使劲划桨,挂子船顺水顺风地一直朝下游漂去。

  晚风在江面上尽情地刮着,吹起层层波浪,簇拥在挂子船四周不停地跳动,几乎每个浪尖上都跳跃着一颗颗亮亮的星星。岸边漆黑的树林飞快地朝身后掠去,桨声惊动了几只躲在岸边草丛中的青蛙,“扑通扑通”跳下水去……

  真是:“岸边蛙声鸣不住,轻舟已过树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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