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罢,路边的泡桐花开了。远远望去,密密繁繁,一堆子地挤在一处,仿佛冬日里圣诞树上挂着的一大串铃铛。这么一树满满的铃铛,蔚为壮观。我想,若是有这样一片泡桐树林子,大约也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它的热闹了。
只是,这份热闹里,似乎有些落寞。
人们的注意力都去了哪里呢?
去了田园地头,一望无尽,嫩黄亮丽的油菜花海;去了那绿草萋萋,桃花盛开的地方;去了园林校舍,婉转风流的樱花烂漫处……还有什么呢?白的梨花、李华,粉的杏花、榆叶梅,红的海棠、木棉花。还有风中俏然绽放的迎春、连翘,娉娉袅袅傲立枝头的玉兰、含笑。还有,院落通幽处,蜿蜒曲折盘绕在藤架上的紫藤,暗香袭怡人的丁香,一簇簇满枝头的紫荆,单瓣或多瓣的棣棠花,头顶的红瑞木,脚下的蒲公英。至于芍药、牡丹、郁金香,那更是这春离不得的盛礼了。
偏偏儿的,偏偏儿的,只有这泡桐花儿在街边、在路角自顾自地开。它开得这样声势浩大,却没有前来围观的人,就是它身边匆匆而过的人们,似乎也不曾留意到那一树的繁华。
它是我稚子弄冰时期,封存在时光尽头的记忆。它自远方而来,半明半昧,带着不可磨灭的'痕迹。而我也只是在这个时刻,远远地望见了它,想起那不可追溯的年华。想起那些蓝天白云、朝露晨曦的日子里,乡间的柏油路,哗哗作响的白杨林。想起小伙伴们,在泡桐树下追逐打闹。花开,人笑,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也只有在想起那些温暖的时刻,看着这些泡桐花儿,觉得它很美很好看。也只有这时,我不会嫌弃它满枝头的杂乱繁臃,不会嫌弃那种说不出的花味儿。甚至,可以在它的身边多盘桓一会儿,在缠绵而悠长的思绪里,追溯那飘渺如烟的往事。
泡桐花儿依旧张扬。它尽了全力,要在这短促的春日里绽放出别样的风华。它珍而重之,让每一朵花都开得饱满恣意。它才不会因为我或者人们的喜好自惭形秽,选择开,或是不开。生命本身应该有一种意义,它绝不是白白来一场的。
曾经以为,一切都来得及。
来得及开始,来得及等待,来得及后悔,来得及重写。而岁月,岁月不也这样日复一日浅浅而过。今日和昨日,今日和明日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分别呢?
从什么时候起,一切悄然改变。曾经的以为,都似乎要来不及。在这繁华似锦的春光里,又怎能不叫人焦灼呢?
我的生命里,挫折来过,也会过去;热泪流下,也会收起。即使,每一条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就像这泡桐花儿,它不得不站立在无人关注的街角,孤独地望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孤独地在四季的交替中看着这个城市的悲欢离合。也没有什么能妨碍它成为最好的自己。
在春的盎然中,在百花齐放的争奇斗妍中,它一如既往地一树树怒放,那是它在探寻生命的广度和深度,那是它的生命之花。
路人啊!它这样努力地演绎着春的筵宴,绝不仅仅是为了搏众一笑,更不是为了成为百花之主。那枝桠上满满的花儿呀,也不是,让所有的人都必须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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