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的世纪跨越散文

2021-06-22 散文

  沉寂了这么多年,在白毛女几乎就要成为历史记忆的当口,假其之名的奇思妙想“嫁人当嫁黄世仁”横空出世,一时间风起云涌,掀起了轩然大波,各色人物、各大流派轮番登场,“拷问”、“道德”说泰山压顶,“颓废”、“沦丧”说气势汹汹,“多元”、“坦荡”说绵里藏针,唇枪舌剑里硝烟弥漫,一下子把白毛女推到了风口浪尖。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一切都会变化的。有时候,看似细枝末节,实则天翻地覆,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面对流言蜚语的专访,好不容易逮到直抒胸意机会的白毛女,未等发问,就率先侃侃而谈。

  “可是,您曾经是革命和反抗的本原理由啊!”流言蜚语说,“如果否认了压迫的残酷无情,代之以风花雪月的浪漫,抑或借梯登高的务实,您的标签意义又怎样去体现呢?”

  “代表一个时代,诠释一种因果,这个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可是,非常式运动的合理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次淡化,呈现出反比例关系,这个你知道你清楚你明白么?”白毛女哲理性地进一步阐释,“我曾经总结归纳过自己的意识形态价值:一样天真两相美丽,三般贫穷四番无奈,五不着调六度惶惑,七色真情八方无助,九久蹂躏十分愤怒。”

  “能否具体展开?”流言蜚语自认博学,听了这番言辞,也不禁头晕。

  “你记得关于我的几个近乎神话的片段么?”白毛女答复说,“其中之一便是忆苦思甜的政治动员会上,与旧社会旧制度旧地主苦大深仇的一名战士,当从舞台上看到我被黄世仁压迫得走投无路时,激愤得举枪要打,其阶级观念的'深入人心已是不言而喻的事实。艺术感染如斯,还有谁可以对革命的正当性提出质疑呢?”

  “我的美丽聪慧自不待言,原生态的质朴,那是最醇的人文。但是,穷困潦倒的经济地位,让我即便‘杨家有女初长成’也是枉然。‘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和‘年来到’的喜悦,当时的我感受不到分毫。爱美的我,在冷冰冰的物质世界里,只有用‘红头绳’来表达自己追求美好的愿望。我的家庭因何负债,我不得而知;负债因何滚雪球般没有止境,我也不得而知。总之,最终在‘欠债还钱’的天经地义里,我被黄世仁强迫做了一些违背意愿的事情,结果在苦痛和屈辱里完成了由X到X的蜕变。也就是后来被广泛传唱的‘xyyx’公式:旧社会把x变成了y,新社会又把y变回了x。”白毛女继续娓娓道来。

  “经您一解释,两种社会孰优孰劣,的确是一目了然的。”流言蜚语频频颔首。

  “颠覆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作为事实上的当事人,您如何看待甲子后才出现的‘嫁人当嫁黄世仁’的石破天惊,甚至离经叛道?”不经意间,流言蜚语的思维进行了跨越。

  “呵呵,我想到了三句话:无知,方得以无畏;标新立异;道德伪命题。”白毛女一笑。

  “怎么?愿闻其详!”

  “相对于一个甲子的跨越来说,再惨痛的盘剥也会成为轻描淡写,再屈辱的回忆也会染上虚无的甜蜜。你说地主老财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新鲜一代却不能感同身受,若有若无间显出不以为然来。其立论的基础,就是用现在的尺子,去衡量过去的事物,相当于刻舟求剑的演绎版。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些人甚至提出,从法制建设的角度说,革命年代的打土豪分田地是对‘公民合法私有财产’的公然蔑视和践踏,是非理性的破坏行为,强调应在法规法律的框架下重构安定祥和的社会秩序。同时围绕这个价值端口,质疑围剿革命根据地‘茅要过火、刀要过石’的真实性,一相情愿地赋予这种弹压温情的色彩。有了这种天真掩映下的无知,相应的奇谈怪论就会应运而生,是不足为奇的。”

  “再则,就如若干年前‘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奇闻’的说法一样,循规蹈矩谈理论谈观念,听众的耳朵会磨出茧子,说了终究等于未说一样。必须言人所不言,必须高嗓门唱反调,才能吸引眼球而出奇制胜。你去看看历史,但凡过去几十年来大力歌颂推崇的人物,在学术论坛上有几个还占着引领潮流而动的市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是开启暴民作乱的始作佣者;黄巢豪唱‘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却怂恿了人和自然的无谓抗争,与和谐格格不入;李自成昏庸无能,腐化堕落,‘不纳粮’撕扯了农耕社会生产资料所有者和使用者的天然联系;洪秀全则靠邪教起家……而过去曾经鞭挞痛斥的人物,一个个又焕发了生机,诸如秦桧的休养生息、曾国藩的爱兵如子、李鸿章的殚精竭虑等等。甚至连战争年代的革命英雄,也可以被纳入戏说轻薄的行列。‘只有不会想的,没有不敢说的’,此情此景,我再去揭发或者控诉什么黄世仁、穆仁智的N宗恶行,岂非太不合时宜?故惟有标新立异,反其道而行之了。”

  “那么,是否可以这样论断道德伪命题?”流言蜚语受到启发,接腔说,“甲子后的白毛女碰不上先前的黄世仁,两条轨道并行不悖,‘嫁人当嫁黄世仁’这是一个没有生存土壤的虚假命题。白毛女现在所面临的是发展方式、发展起点的抉择,与过去生存的困境相比较,其支撑的基础条件完全不相一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用现在的‘事业前景’作假设,来评判甚至幻想过去的价值取向,其风马牛不相及的荒谬是无须赘言的。”

  “然也。”白毛女会心一笑,一幅孺子可教的模样。

  “既然白毛女如许清醒超脱,那又缘何欣欣然接受我的专访呢?究竟是我迷糊,还是她高深呢?”流言蜚语禁不住又困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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