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散章之故乡的鸟散文

2021-06-23 散文

  带着三爷回故乡的时候,夕阳斜照,映在丹江河面,波光粼粼,几个打渔的乡亲漂在河面上撒网,那片象征村庄的一圈小树苗立在河中间,叔叔伯伯指着小树对三爷说:“那就是咱们的家,全淹了……”

  那一瞬间,我看到三爷用手擦着深陷的眼睛,他不时地用手指指这里再指指那里,叔叔伯伯们根据他的手势,给他解释着水下故乡的旮旮旯旯……

  这时,一群海鸥盘旋在空中,打着旋来回扑棱着,它们像是欢迎三爷,也像是在怀恋那些流逝的岁月。水鸭子有几只,在河滩边嘎嘎地叫着。我快跑几步,走在了前面,站在了那条被淹了一半的通向村庄的水泥路上,背对着那片在水中央的树苗自拍,我想以水为焦点,以树苗为背景,留住故乡的尾巴。

  三爷指着在头顶翻飞的海鸥问道:“这是什么鸟?”接着又自言自语道:“我记得还有很多种鸟的,那种尾巴分叉的叫啥了?”

  我说:“那是喜鹊。”三爷笑了,说:“那叫蚂蚁鹊。”

  “嗯。”我点头。

  那些鸟儿就像故事一样钻进了我的脑海,和眼前的故乡一样,翻滚在我的心海……

  喜鹊,是一种体形比较大的鸟,全身黑色,它的巢一般垒在高高的白杨树杈上,我一直觉得喜鹊是不讲究的鸟,巢穴用几只小树枝搭在三角树杈中间,然后衔来一些干枯的杂草铺在窝内就完事了。

  在故乡,喜鹊是吉祥鸟,如果看到谁家孩子爬在树上掏喜鹊的鸟蛋,大人都会狠骂几句,不让掏,说喜鹊是益鸟,吃害虫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谁家门口树上有喜鹊叫,那就表示家里将有喜事临门了。

  和喜鹊相反的鸟叫“夜猫子”(猫头鹰),这是一种人人反感的鸟。我对这种鸟没有多大的认识,真正看到它是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天学校系着大钟的榆树上落了一只猫头鹰。去敲钟的老师看到了,我惊叫了一声“猫头鹰!”于是,全校师生倾巢而出大呼小叫,高年级的同学拿着石头砸它,猫头鹰被惊吓到了,腾地一下飞得很高。最后,五年级的一位女老师出来呵斥同学,说猫头鹰也是益鸟,吃虫子的。

  从那一天起,我的记忆里就有了夜猫子。村里的老人说,夜猫子要是在谁叫门口笑,说明这家有丧事临门了,因为夜猫子在看笑话;如果夜猫子在谁家门口哭,说明这家将有喜事临门了。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那时候这样的谬论我很相信,于是就天天祈祷,夜猫子不要来我家门。

  万幸,盼来小燕子到我家房梁上落户了。那一对羽翼油亮乌黑的小燕子叽叽喳喳的,每天出门衔泥衔草,它们像一对专业的建筑师,在房屋的第二根梁中间建了一座精美的城堡。那座城堡半圆形,枯草是钢筋,泥巴是水泥,垒砌得天衣无缝。

  乡亲们说,小燕子在谁家落户,说明这家人善良有福气,以后会交大运的,所以小燕子从我家低矮的门檐上飞进飞出的时候,我们兄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礼让三先,让小燕子先飞进去,生怕一不留神打扰到了小燕子,让它讨厌而离开我们的家。

  也许我们的礼貌让燕子感动了,它们夫妻最终在我家安心落户了。那座城堡建好不久后,四只嫩黄的小嘴从窝里露了出来,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吵闹着。那对老燕子更是忙碌了,嘴里衔着一条条小虫子,嘴对嘴地耐心喂着雏燕。那温馨的一幕,就像是母亲喂自己的孩子吃自己的乳汁。

  那时候,它们一家六口住在房梁上,我们一家七口住在房梁下。它们吃父母衔来的虫子,我们吃父母种的庄稼。后来,小燕子长大飞走了,而那个城堡一样的建筑一直留在我的家里。

  第二年,两只燕子又回来了,只是再也不见那飞走的四只燕子了。

  故乡有一种鸟长得稀罕,头上有一撮毛,白色的,身子娇俏,嘴巴尖尖的。小时候在寨坡上的树林里挖野菜偶尔能看到它的身影,乡下的'男孩子性子野蛮,追着赶着,然后大呼:“白头翁!”一群便人围追堵截,又是拿棍子,又是拿土喀拉,又是蹦又是跳,结果搞得人仰马翻,白头翁尖叫一声,飞到了高空,一群人只能望“白头”兴叹了。

  一群大雁往南飞,排成人字形。小学课本里有这样的形象描写,在故乡常见到这一道风景。蓝天白云下,它们悠然惬意地飞啊飞,一会排成“人”字形,一会排成“一”字形,整齐划一,井然有序,没一个掉队的,像极了训练有素的士兵,我们就给大雁起了个形象的名字叫“正规编队”。

  每年四月底五月初,麦子黄梢时,“咕咕、咕咕”的叫声,在炊烟袅袅的静谧乡村格外响亮。布谷鸟叫了,提醒乡人们麦子快要成熟了,家家户户就开始着手麦收前的准备工作了,碾压麦场,磨砺镰刀,缝补粮袋。布谷鸟就像乡村一位勤奋的歌手,它那急促响亮的歌声,那空旷悠远的歌声,每年麦收季节,时刻在乡村四野上空回荡着。

  那些年,麻雀是故乡一种最常见的鸟儿。它们喜欢群飞,几十只几百只聚在一起,它们成群成群地站在电线上,像是五线谱上跳动的一个个音符;它们叽叽喳喳的,好像互相谈论着什么趣事。麦子成熟时,正是它们肆虐的季节,一群一群落在麦穗上啄食麦粒。为了避免损失,就必须看护,看护的人手拿一根竹竿,在麦田上四处走动,边走边大声喊着,麻雀听到喊声,忽拉一下就飞起了,落在了电线上,长长的一溜。时间一长,麻雀精明了,和人玩起游戏来,你在东边,他就飞到西边,你去西边,它又呼叫着飞回东边。它们喜欢飞到地面上双脚跳跃着四处觅食,我们就用鲁迅先生教的法子筛子来捉它们,特别有趣,乐此不疲。

  后来,故乡的光景慢慢变好了,鸟儿却越来越少了,有一段时间,喜鹊不见了,小燕子也飞走了。我想,它们也和故乡的人一样,都分散到他乡讨生活去了吧。

  如今,我回到故乡,看到的只有海鸥和麻雀,偶尔有一两只喜鹊。故乡的树木在搬迁的时候都被砍掉了,我很是担心,不知道它们安家在何方,我很是期待,期待它们返回故乡留在故乡,待我下次回家的时候,能再次看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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