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翻找衣物,箱底的一块红纱巾吸引了我的视线,不想老伴还一直珍存着它,它使我想起三十多年前新婚别离上前线的一幕。
1979年,我在海军南海舰队航空兵某部服役,任中队副政治指导员。当年一月,我部奉命从湖南零陵机场转场到海南岛换防。待部队安顿好,经领导批准,我于2月9日回到天津武清原籍结婚。婚后第三天我和爱人一同到宁河县去看望岳母。那天,天虽不算冷,但有点儿小风儿,我见妻不时用手整理头发,就到车站邻近的一个小商店为她买了一块红纱巾。妻围上红纱巾,红纱巾在风中飘动,妻显得光彩照人,给我留下了极为美好的印象。
下午四时许,我们刚进岳母的家门,岳母就拿出一封电报迎了出来。我接过一看,是部队发来的加急电报,电文只5个字:见电速归队。当时,我虽料想不到几天后的2月17日就打响了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但在来往途中看到军列在紧急行动,猜想可能会有战事发生。看完电报,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岳母也顿时紧张起来。妻子眼角噙满泪花,半晌说不出话,新婚的喜悦一扫而光。待岳母把我们让进屋里,妻不顾母亲在身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抱住我的肩,浑身不停地颤抖。我一边安慰妻一边整理行装,妻哽咽着问我:“现在就走吗?”我用力地点点头。相对而言,还是老人坚强些,岳母拉过女儿,平静地说:“闺女,不要哭,军令要紧,让他走吧!”随后她又补充一句:“我已经让你弟弟去买火车票了。”妻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一边抹眼泪,一边为我打点。岳母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对我说:“孩子,快趁热吃吧!”我偷偷地擦擦眼睛,勉强把一碗面吃了下去。这时,小弟匆匆跑来告知,还有一趟6:45沈阳至北京的快客,问我还来得及吗?我想了想,北京至广州的特快是夜间10:50发车,现在是下午5:30,抓点儿紧是可以赶上那趟车的。于是我决定立即动身。
在芦台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既短又长的20分钟等车时间,大家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有用目光相互传递着复杂的心情。妻子解开我的上衣口袋,将一个手绢包放了进去,扣上扣,又拍了拍。事后我才发现包里是我俩的合影照片和200元钱、50斤粮票。火车进站了,妻和小弟送我走过天桥,月台上,我和妻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但我一直咬着嘴唇,任凭泪水流进心里……我大步向前走去,快速登上了列车。没有放好行李,就奔至窗口,把头探出窗外,挥手向送行的亲人告别。妻紧抓着我的手,列车徐徐启动,妻跟着火车跑了好一阵才把手松开……
列车开出很远,我仍把头探出窗外后看。朦胧中只见妻那条红纱巾在二月的寒风里飘动。不知过了多久,女列车员将我拉回座位,她很理解一个军人的心情,亲切地说:“同志,列车加速了,请快坐好吧!”我道了声谢,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满是妻子头上的那块红纱巾。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而当年与妻别离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特别是那块飘动的红纱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