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中,作者借了孙少平之口感慨道: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生活同样会告诉你,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这话听起来有点大逆不道,但很不幸,现实往往如此。
(中)不过,认识到这一点,看开了,却不失为明智。
张爱玲小说《倾城之恋》中,白流苏便是如此。白流苏应该算是个颇有勇气的大家闺秀,因为不满夫君的拈花惹草和暴力相向,早早便果断与夫君离了婚,也得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在那样的时代,一个望族世家的女子离了婚自然是回归娘家,她大概也满以为自己把钱都交给自己的兄长,就算回了娘家,也不算是来吃白食的,她大可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住下去。更何况,这里有她的.亲娘,她的亲兄长,这个大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亲人。但是,八年后,当她的钱都被那个败家的兄长给亏光的时候,她就像一块用过了的抹布一样被嫌弃了,在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为她说话。显然,她若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除非她能忍受得了做出气筒,随时随地准备受气,而且说不定哪天随便给她找个人家像卖废品一样将她处理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他们连把白流苏丢给一个早就离了婚的死鬼前夫的主意都想得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因为在大家眼里,她虽然才28岁,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未出阁的小姐,根本就与残花败柳无异了。倒是那个外人徐太太,不仅理解她的苦衷,为她说公道话,还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若不是她,白流苏不会认识范柳原,范柳原自然也没机会对白流苏一见钟情。我们姑且不去管那位徐太太帮她是否也是出于私心,但客观上的确如此。
因此,所谓亲戚,其实基本就是个伪命题,大都靠不住。倒是那看起来不着调的外人,有时候会成了你的救世主。所以,莫要太把亲戚当回事,也莫要忽视身边的朋友。
当然,白流苏的倾城之恋,正好应了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她之所以能够实现命运的大转折,这既得益于她的不利处境,同时也是由于她的果断选择和大方表现。试想,若不是她并未因为自己离过婚,就自轻自贱,而拒绝七小姐和大家一起去赴那个相亲宴,那么她就没机会见着那个范柳原;若不是被自己的家人逼得快要无处容身,她大概也不会绝地反击喧宾夺主抢了七小姐的风头;若不是她接受了新思想会跳舞,会大方接受范柳原的邀请,她大概与那位七小姐一样,入不了范柳原的眼;若不是她爽快接受了徐太太前往香港一试运气的邀约,她大概也不会再次见到范柳原;若不是她的大方得体的表现令范柳原为之着迷,也不会与这位外人眼里的华侨富商的继承人浪荡公子结下令世人为之瞠目的良缘。
白流苏无疑是聪明的。她看出了范柳原的心思,她意识到这位看起来粗枝大叶但颇具风神的富家公子虽然从小受的是西方教育,而且可说是阅人无数,但骨子里却有中国男人的情结,认为他真正喜欢的女子必定是一位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所谓冰清玉洁,是指对他人而言,她必须内心纯洁,待人矜持;所谓挑逗,仅是对他一人而已,也就是她必须有女性魅力,足够激发他的爱意。用白流苏的话来说,就是在外人面前,她必须是一个好女人,端庄贤淑;而在他面前,她应该做一个“坏”女人,温柔魅惑。事实也正是如此,白流苏如果没有一点点心机,不表现出一点点“坏”,那么范柳原恐怕也不会在初次见面就对她一见钟情,更不会想出为避白家人耳目换取白流苏的清净而假手徐太太带她来香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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