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湿的想念心情日记

2021-06-23 日记

　　从边城国际青年旅社出来,已是黄昏，凤凰的冬季并不怎么美丽，虹桥之上人流也不见得如何拥挤，我带着沉重的朝圣之心，去寻找沈从文墓地。

　　走过虹桥底下，一位老者拉我去坐船，我说要去看沈从文墓地，“一个人，15元行吗？”“行，只载你一人！”

　　一条江，一条船，两个人，便是一个心灵世界。故事还在翻新，沱江依旧流淌，只是物是人非，伊人不在。还记得沈老在《边城》开头写道：“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叫“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如今还能看到一条小溪，远方一座小塔，塔下有一座虹桥，虹桥旁边有一条船，船上只有一个老人，一个男孩，一颗虔诚的心。那颗虔诚的心，追随你走过的足迹和你怀揣过的梦。

　　老者感叹道，如今去沈从文墓地的人很少了，有些人去了也未必能真正理解那碑文的涵义。

　　“你是说正文‘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以识‘人’和背面‘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吗？”我曾经听文学院的学姐说过，其中可以读出沈从文的一生，性格以及为人。

　　老者笑了笑，悠闲地划着船，望望天空，唱起渔歌来，且每唱一遍，都会用生涩的普通话解释一遍，我不懂歌词的涵义，却听出里面的感情，一个遥远淳朴的小镇特有的风情。苗族的男孩与女孩山歌对唱，傩送和天宝为了追求翠翠，在碧溪岨畔夜夜唱情歌，爷爷曾说，两岸的竹子是翠的，那青山也是翠的，所以，我给你取名“翠翠”，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两岸的竹子青山，看到了你母亲。天宝哥、傩送和爷爷不在了，而翠翠你还一个人继续摆渡吗？

　　而你，如今低吟沱江边，只剩下关于你的故事和传说在凤凰街头流传，你还会记得你说过那句话吗？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老者把我载到河边一个酒窖，我买了十元钱的酒，祭拜沈从文。老者向我侃侃而谈沈从文的平生，1902年出生，活了86岁，所以从沱江边的阶梯上到他的墓地共有86个台阶，他的骨灰分成三份，一份在北京八宝山，一份在沈从文墓地，还有一份，我说我都知道，在“沱江”。

　　在沈从文墓地，我看到这样的碑文“一个战士不战死沙场便是告老还乡”，沈从文对沱江水有特殊感情，其孙女沈红在《湿湿的想念》中写道：“水的性情品格，恰好是爷爷一生境遇和面对境遇时处事方式的写照，他是那么温和，又是那么倔，倔得从从容容。水激发他对人世怀抱虔诚的爱与愿望，水教给我黏合卑微人生的平凡哀乐，并作横海扬帆的美梦，刺激我对于工作永远的渴望，以给超越普通个人公里得失，追求理想的热情洋溢。他用不是时尚的方法，去爱一个多难的国家，他执著地用自然的美、人性的美，后来是用古代文明的美，编织了一个朴实单纯的'理想。”

　　一个简单朴实的理想，一个纯粹牧野式的湘西小镇，一个赤子坦陈追求心中理想的人，会给后世的人描绘出怎样的画面呢？而我思考更多的却是，他如何在那样的乱世之中，还保持一份天真单纯的自然禀性呢？

　　回顾沈从文的一生，他早年从军，浪迹湘川黔边境地区，尸体和颠沛流离是那个时代常见之物。因为无法忍受，后来受五四思潮影响，决定进京寻梦，可是，大学读不成，顶多算个旁听生，在京都过了几年无依无靠的流浪生活，后经徐志摩推荐才出现了人生转机。我无法想象，他在那乱世依然执着地编制自己的湘西牧野式梦想需要多大勇气和毅力，也许真能用“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来总结他的一生。

　　我杂着深厚的感情，在沈从文墓碑前徘徊，用手去一寸一寸抚摸那炽热的碑文，洒下一壶淡酒，和沈老一起，凝望整个凤凰的黄昏。沱江的水，还在静静地流淌，周围虽没竹子，但树木翠绿如旧，还会有人在这个季节跟你诉说关于翠翠的故事吗?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突然，我想到席慕容的诗：那曾经芳草遍野的故乡／她何时已匆匆离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和沈从文的相似之处，小学之后，离开家乡，大学读军事，家乡永远是我的牵绕我的梦，还有那条河，那些船，那些人，那些狗。所有的美好和人性的真善，都离不开家乡的滋润。而回到现实中来，家乡却是一种情感，爱之，亦恨之。贫困、赌气成风、各种丑恶习俗相互掺拌，无法挣脱亦无法改变。前段时间，一位同学曾和我讨论一篇生态散文，我一气之下写了两千多字的《河痕》，家乡那条河，是我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情感。我想，沱江对于沈从文亦是如此吧。

　　一条江，一条船，两个人，便是一个心灵的世界。它真的根植于每个人心灵深处，尤其是对于我这个背井离乡之人。

　　我忘不了沱江，更忘不了家乡的河，我似乎回到了我的家乡，竹筏在河上漂流，渔歌清响，我无法忘记打渔收网时，曾经看到的美景：

　　那时，接近黎明，远处青山上挂着一圈云雾，下面湍湍流出清澈的河水，水面上飘起了雾气，越积越浓。更美的是两岸的竹林，虽然一派严肃表情，却流露出神秘的微笑。竹影倒影在水里，两边一字排开，任由雾水蒸煮，此时村子真是美极了。最可贵的是，村子背后的天空还挂着一轮浅白色的月亮，黎明越来越近，青山之上的云雾变化越快，似乎那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难以置信，竟会如此梦幻。而我呢？一叶扁舟，随风停靠。准备收起渔网时，我激动极了，谁猜到我下一秒从水里拉起的网中会不会有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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