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高老庄》的思想内容及艺术特色(人教版高二选修教学论文)

发布时间:2016-3-7编辑:互联网

安徽省砀山县李庄中学 许莉莉

贾平凹五二年出生在商洛行署所在地商县的东边的丹风县棣花镇。十九岁那年,他在那里长到一米六二,就坐汽车向北翻过秦岭进了西安,开始了至今日的学习和写作生涯。近三十年漫幻时光,贾平凹逐渐渐成当代文坛一颗耀眼的星。其多产另人惊讶,就象孙犁所说“他像是在一块不大的园田里,在炎炎烈日下,在细雨蒙蒙中,头戴斗笠,只身一人弯腰操拼不已的农民。”贾平凹的主要创作成就在小说上,一直以来,他共创作小说作品五六十篇部,其中长篇八部(包括两千年写出的《怀念狼》),而目前评论界公认的有代表性的有三部:《浮躁》、《废都》、《高老庄》。《浮躁》写州河,概括社会情绪准确,时代精神很强,八七年得了“美孚飞马奖”。《废都》在当代文学史上争议最大的作品,写知识分子的心路,但其中“性”的东西多了些,可其在贾平凹作品绝对不可或缺。中间经历了写城乡结合部多一些的《土门》和写知识分子多一些的的《白夜》之后,贾平凹终于又从近乎幻灭的知识分之灵魂中挣扎出来而投向社会。下面我就想讲一讲我对《高老庄》这部小说的粗浅理解:

跟着身为省城大学教授的高子路和他高挑漂亮的妻子西夏,我们来到了一个叫“高老庄”的村子。高老庄的布局有点特别,整个村落的布置蝎子形。蝎子腰是镇街,蝎子南夹子,北夹子及蝎子尾各有一个小村。可以说是个有村有镇,村镇交集的所在。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镇政府,派出所,有工厂,葡萄种植园,各式商店,聚居在这里的有开地板厂的省城人王文龙,有经营葡萄园的“农民企业家”蔡老黑,有以青春作赌出外闯世界又回来办厂创业的苏红,现在又来了在省城大学教书的子路和他作为知识女性的妻子西夏。当然这里更多的是土生土长但逐渐受现代文明侵染的农民。我觉得这个作者的创选的“完整的小世界”,正是充满世纪末情绪的中国特别是中国城乡结合部的缩影。

贾平凹是一个写实的作家,就象他在这部小说的后记中所写的那样:“长期以来,商州的乡下和西安的城镇是我写作的根据地,我不会写历史演义的故事,也写不出科学幻想,那样的小说属于别人去写,我的情绪始终在现当代,我的出身和我生存的环境决定了我的平民地位和写作的民间视角,关怀和忧患时下的中国是我的尽职。”同样,在《高》这部小说中,忧患社会的贾平凹凭着其文人特有的敏捷视角抒发着对充满焦躁情绪的世纪末的中国的认识。

其一,对现代文明和传统文明激烈冲突着并艰难融合着的世纪末,中国部分人的生存状态的精细描绘和深刻批判。

贾平凹是个使命感、责任感很强的作家,洋溢着传统现实主义作家一样的对现实的激情和入世精神,尽管他宣称“自己无意要作社会的政治的批判”但“文学是社会生活在作家头脑中能动的反映的产物,是再现与表现的统一。”所以在高老庄蝇蝇苟苟的小人物和琐碎的小事中,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作者对社会人文的描摹和批判。在这个作者创造的世界中,现代商业文明以不可抵挡之势侵染着传统文明,过去维系着乡村的宗族道德的社区文明分崩离析,压抑许久的欲望在现代经济观念的激荡下被不可遏制地激发出来,已渗透到乡村生活的每个细节中,农村人的心在欲望、利益的驱动、碾压下,因长期封闭而遗留下来的愚昧,野蛮和卑琐也一下子跟着释放出来并被唯利,惟利是图的实利观助长,人们失去了共同的信仰和精神信念的支撑,一个民族的文明在冲突,融合中没有得到提升反而快速败落。文中一开始出现的飞碟和崖崩可以说就是一个隐蔽的象征和寓示,白云寨的人卖了木头首先是大吃大喝一顿,到城市感受过现代文化的苏红的淫靡的生活方式让我们看不到健康的生活信念,村长顺善的合情顺理的举动的背后藏着的是一切为了自己的利己信念,迷胡叔对他的绝非空穴来风,蔡老黑因白塔的重修当选了代表,说明封建鬼神观念在人们心目中的沉积弥深,苏红、蔡老黑的对台戏也进一步表明在传统文明和现代文明的冲突中人们不知何去何从而迷惘。

文章的后面蔡老黑以替背梁讨回公道为由唆众扛尸闹事,将地板厂砸得七零八落,蔡老黑的所作所为从其与王文龙、苏红的纠葛中似乎可以预料,但竟有那么多人勇猛参与并且手段卑劣下流(特别是对苏红),究其原因,还不是“王文龙太富惹的祸”。再让我们回头联系苏红、蔡老黑唱对台戏的场面,高老庄人“自身不行却爱窝里斗”梦想一夜发财而不能就拆人家台面的落后、可恶之处就充分暴露出来。作者对这些劣根性的精细描绘也说明:“在传统文明与现实文明的冲突融合中怎样正确给与引导、吸取不同文明中的精华,熔铸先进的中华文明这一命题的重要意义。

中国老百姓历来把地方官视为父母官,民间对官们最重要的评价标准就是“是否爱民为民和清廉”。这部小说里多次出现的迷胡叔的唱词:“黑山呦那个白云湫,河水呦那个朝西流,家没三代富,清官的不到头呦头。’’可以说是典型的民间时政讽刺歌谣。按迷胡叔的解说,它既有历史事实为依据,又能触及眼下时政,五年前,陈县长来高老庄蹲点,办了一些兴农好事。并且把贫困县的穷帽子摘掉了。后来却被他的通讯员告了黑状,靠了边。而新县长一上任就把那个姓吴的通讯员提拔为镇长。老县长好不容易摘掉的穷帽子,新任县长竟挖空心思想把这顶帽子再争回来,这还居然成了他们的政绩。为了巴结上级,崖崩时发现的旱龟吴镇长送到县上去,地板条一车一车地往县上拉,为当选副县长吴镇长竟如村民所料,并没有把毁林事件报上去,又如苏红为拉选票使出请吃羊肉泡馍的招儿……,我想不一一列举也能很清楚的看出贾平凹对地方官场弊端的认识和深刻批判。

第二,揭示了当前普遍存在的人们对生态的破坏,对未来的丢弃;及从历史高度对“种族进化”这一命题的思索。

“现代文明的战车在快速推动,可是缺乏理性之光照耀的人们就象破了网眼的筛子,盲目地弃与取着。”洪涝、干旱、沙尘暴等自然灾害的濒发使人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报复。在这里,由于地板厂的开办,高老庄的林子除迷胡叔息心照料的太阳坡林子外,已被破伐的所剩不多。 地板厂又之只得到外边如白云寨买木头。到后来不知道谁说了句(八成是蔡老黑)“谁砍了归谁!”一夜之间,看护了十来年的林子就被毁了;在砍林的现场,人类暴露出了他们最原始的野性。高老庄的资源就这样被索取着。或许,暂时“高老庄的人富裕了”“可十年八年,以后更长的时间,高老庄还会有什么呢?”新世纪的第一年华北地区频发的沙尘暴会给他们一些启示。

生活在高老庄的人都矮个短腿,“大宛马”西夏乍一来到这里,仿佛进了“小人国”不仅如此,他们不讲卫生,村里村外到处是飞满苍蝇的屎尿窑子,一下雨更是满院臭哄哄。“晨堂帮他老婆卖油饼的细节让人提起就倒胃。他们肠胃不好却喜食动物内脏,文化素养低;近年来,人们虽说越来越富裕,可似乎也越来越多了“这病那病”;每年都有癌死的指标……高老庄的人种正在退化。老和尚一番“再过五十年、一百年,人们将脑袋越来越大,胳膊腿儿越来越细”更道出其中讯息。这里矮人之所以在作品中反复强调,我觉得其意在于突出它的象征性--即对人类面临人种退化的忧虑和警示。想想现代医学飞速发展的今天,人们身上那病这病却多了起来,电视上医药广告满天飞。还有媒体上常报道的各种“青少年夏令营”那小营员们的种种尴尬……所以这并非一个贾平凹因其思维诡异凭空而来的命题。这里有着他的深层思考。从西夏发现的碑文石刻、画像砖上我们看到历史上的高老庄人曾经尚武、尊神、知礼,高大而习武有力的。为什么高老庄的人割断了他们和历史的联系而一步步变矮呢?从子路的口中我们得知是因为高老庄的人不与历代入侵的少数民族通婚,高老庄的人是当地汉族唯一的“纯种”。这当然也是贾平凹的认识,所以他让子路娶了“大宛马”一样的妻子西夏。西夏是贾平凹的异质基因。她高大漂亮(也许有着外族血统)、受过良好的教育又心地善良,胸怀广阔。子路想如此实行他的人种改良计划,可是种族甚至一个民族的进化是不是经过生理上的基因调配就可以达到目的?贾平凹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子路的“人种改良计划”也未能如愿实施。贾平凹很想从本质、文化上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但一个人把握生活的气度毕竟不是可以很容易就臻化境的。但西夏最后留了下来,她要帮蔡老黑打官司,她要把城里人引来来共同合理有效地开发高老庄的资源……这让我们在全文忧伤地近乎败落的气氛中并没丧失希望。对此,作者依然在尝试着去进行更深一层的思考和探索。贾平凹说他“知道我们身上正缺乏什么,如何将西方的先进的东西拿过来又如何作用,伟大的五四运动和五四运动中的伟人们给了他多方面的经验和教训”他说“我在缓慢地,步步为营地推动着我的战车,不管其中有过多少困难,受过多少热讽冷刺甚至误解和打击,我的好处依然是不掉头就走。”我们期待着他对世界的认知能如莲日日升起,早日浮出水面绽出一朵花来。

贾平凹对小说艺术的追求一直是不懈的,且给人常见常新的感觉。不管是结构、语言,还是表现技法上,高老庄都给了我们新的感觉。

一、诗意弥漫的整体结构和前松后紧的行文节奏。

小说的结构布局是这部小说艺术上的最大亮点,整部小说给人的感觉是“氤氲”,没有扎眼的结构和华丽的技巧。“无序而来,苍茫而去汤汤水水又黏黏乎乎”全文二十多万字如珠走玉盘,浑然天成。“似无甚结构而结构特妙。”贾平凹一直追求着:“尽量原生态地写出生活的流动。”于此文中很自然地,我们跟着回家省亲给他爸过三周年的子路,来到了一个叫高老庄的地方,当然后来就是子路爹三周年的祭奠。于是在子路爹三周年的祭奠上认识了高老庄大部分的主要人物及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然后我们又知道了蔡老黑和苏红的争斗的开端、发展及高潮。也就是在小说中人物和情节的发生发展,以时空顺序种植。写法上彻底摒弃了叙述者在读者面前晃来晃去的讨厌身影。在平静的闲聊中聊着聊着情节就在转换,了无痕迹。读者看到的不是作家写的书,而是在感觉现实中一段未加遮掩的原生态的生活。此时任何结构上的技巧可以说都是多余。贾平凹是聪明的作家。他知道“人工栽培的东西在营养价值上毕竟是要打折扣的。”大匠人不看图纸,小工匠按步就班,贾平凹的《高老庄》完全摒弃传统的章节划分的结构模式正是没有结构的结构境界。

写日常生活能写出趣味,在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中渗出文化的油质,这又是贾平凹见功底的地方。贾平凹说:“我的初衷里要求我尽量原生态地写出生活的流动,行文越实越好,但整体上却极力去张扬我的意象”贾平凹不是那种仅仅满足写实的作家,我们从他的整体结构中总能感觉到“诗意”弥漫。那种氤氲之感,具象中包含的太多的言外之意,象外之旨。其中有大多的点让我们去切入。可真的去抓却又抓不到实处。贾平凹这一较新的艺术元素在新千年的第一部小说《怀念狼》中又有了进一步的体现。

我们能感觉出来这部小说前松后紧的节奏。贾平凹在全文中开始并不设置悬念,制造矛盾吊足人的胃口。而是生活之水任其流,但生活之路并非坦荡如砥,征途中有阻隔亦有深渊,所以矛盾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小说情节自然向前发展。整部小说主要有三件大事,子路爹三周年祭奠,偷砍太阳坡林子,砸抢地板厂。三件事是一件比一件来的突兀,冲突也是越来越激烈。

第二、西方现代主义手法和传统现实主义的结合。

在这部小说中贾平凹写的依然是传统现实主义的题材。但是从小说的写作技法上贾平凹绝对是个杂家。他不但深得中国古典世情小说真昧,而且更多地融入了象征、魔幻、意识流的东西在里面。

在琐碎、蝇蝇苟苟的生活叙写中,我们清楚地看到贾平凹已经领会了“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皆文章”的涵义。在传统现实主义方面对民族文学的发展作出了作特有的贡献。我们于此处不再细说。贾平凹不是那种稍有成就,就止步不前的作家,他更站在感知世界的高度对西方的特别是现代派的东西加以吸收融入我们传统现实主义之中。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这部小说中拉美魔幻小说的许多成伤。一九四八年,大陆文坛兴起拉美魔幻风的时候,贾平凹说过:“在整个民族振兴之时振兴民族文学,我是崇拜大汉大唐之风而鄙视清末景泰蓝之类的玩意儿的,也正是在 一点上,我读拉丁美洲的文学,就特别合心境,而又悟出许多东西”在贾平凹之后的小说中,我们也越来越多的感觉到“魔幻小说”对他的影响。而在《高老庄》中则尤明显,如类似于马古多沼泽地的神秘之地白云湫,白三湫是人们历来不敢涉足的地方,传说那里有野人,野人见了就会抓住你的双手大笑,笑着笑着人就死了,但西夏不相信这些传闻,可她靠近白云湫之后,她脱下不久的一双鞋竞成了两堆牛粪。就像《百年孤独》中的神秘沼泽地一样,它是另一神秘世界,是人类的未知领域。在高老庄,人与动物之间生死轮回几成谈资,连受过高等教育的子路、西夏都曾觉得苏红是狐;西夏崴了脚,菊蛙就说家里后墙破了,结果一看,果然就破了;霍刚媳妇的鬼魂附身,西夏有关十二元三角四分钱“梦的应验及背梁的死,让人觉得仿佛在冥冥中一切都有神秘力量在操纵着。在《高老庄》中我们要特别关注石头这个意象,他少言寡语但突然冒出的话的预见性与《百年孤独》中奥雷良诺的预见性有异曲同工之妙。布恩地亚家族中到处游走的鬼魂与南驴伯灵魂不有被看作是彐文龙媳妇的再生人也有相同之处。

其次象征主义的象征和暗示。象征是一种古老的艺术表现手法。一开始,象征就象比喻特别重视象征物与被象征物之间的客观相似。到近现代,象征物则多以主观思想情绪的对应物来托物寄情,用象征和暗示构成一种朦胧隐晦、谜语式的艺术风格。在小说中,白云湫就象征着人们对未知领域的禁忌;到处可见的石碑仿佛就是高老庄的历史和现实的象征符号,暗示着人类俗众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暗示着人类种的承续和变异。“石头”则是人类灵性的象征。高老庄的矮人则暗含着作家对人类种的退化的忧虑……各个局部的象征意象组合在一块使得小说整体上有了浑沌、氤氲的感觉,让人觉得有很多地方似乎难以渗透。增强了小说的耐读性。

小说的传统现实主义题材与相对较现代的艺术表现手法的结合。不但使得小说有了太多的点让人去参悟,形成贾平凹小说新的风格,也为中国民族文学的发展做出了他自己的贡献。

其三,古白话和陕西方言的纯熟运用。

贾平凹的古典文学功底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特别是古白话在小说中的运用之成熟自然更为文坛中人称道。在小说《高老庄》中可以说是俯偶皆是。现举一例,如“吃毕饭,待收拾清已经夕阳照了院墙”这里面“毕”“待”就是古汉语词,还有“才来两三晌的,倒却看了”中的“却”。在他的小说中,古汉语词句子已完全融入小说语言中,自自然然,毫不生硬。另外,方言土语这些好多人认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于小说中用得自然巧妙。看贾平凹的小说,就如同在听邻家教私塾的二大爷讲里长弄短。而更让我们惊叹的是,在贾平凹小说中, 这两种代表不同风格的语言融合得也是那么自然。另外小说语言凝练、活泼,口语化,浓浓的民间味道,表达力度广,同样准确精到,几乎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都触及事物本身和人物内心。这就是贾平凹小说的语言魅力。

贾平凹说他自己就象农民;耕地、播种、长了庄稼、庄稼熟了、再播种……。我们衷心希望贾平凹以后的日子能杂事少些,疾病少些,自在多些,作品更上一层楼!

参考书目:

1、《批判与建构》,郑慧子著,河南大学出版。

2、《〈腊月、正月〉后记》

3、《〈怀念狼〉后记》

4、《文学理论简明教程》,杨忻葆主编,中国科技大学出版社。

5、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6、《作家评论》9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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