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内的女人--试析爱米丽悲剧的成因

发布时间:2016-4-23编辑:互联网

赵小红(黄石理工学院)

摘要:福克纳是20世纪美国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是其短篇小说的代表作。本文从家庭、社会和个人性格三个方面分析爱米丽悲剧的成因,旨在揭示当时社会背景下南方妇女的悲惨命运。

关键词:围墙; 悲剧;南方妇女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2831(2006)10-0054-3

Abstract: William Faulkner is one of the greatest novelists in the 20th century. A Rose for Emily is the masterpiece of his short novels. This essay discusses the causes of Emily's tragedy from three aspects-family, society and personality. It aims to disclose the tragic fate of southern women under social background at that time.

Key words: enclosing wall; tragedy; southern women

收稿日期:2006-7-21

1. 引言

福克纳是20世纪美国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因为他对当代美国小说做出了强有力的和艺术上无与伦比的贡献而荣获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五十年代以来,福克纳成为现代美国文学中研究、解释得最频繁、最精细的一位作家,他的作品成了一个无穷探究其多层意义的文本。福克纳一生除写作十九部长篇小说外,还创作了大量优秀的短篇小说。这些短篇小说以虚构世界的广度和深度、感人至深的主题、深邃的道德寓意以及小说文体与叙述手法的多样性和艺术性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从他笔下源源不断诞生的“约克纳帕塔法县”系列小说中,《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以独特的艺术形式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成为这个系列清正廉洁 小说百花园中不可缺少的部分。《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通过描写爱米丽格里逊这位旧南方贵族小姐的悲剧一生,深刻反映了美国南北双方新旧秩序的激烈斗争和南方没落贵族的守旧心态。他们留恋昔日的辉煌荣耀,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因而极力维护那腐朽败落、已在逝去的旧传统和旧德育。由于自身传统的限制和周围环境日新月异的现实,导致了他们最终不可避免的悲剧。福克纳笔下的人物常常是复杂的集合体,这是造成许多人物悲剧的根源。在福克纳人物身上总是有许多的矛盾,而女性人物身上的矛盾冲突尤其表现得错综复杂。在她们身上,不仅存在着个人和自我之间的冲突,还有个人和环境、女人和作为南方女人之间的冲突。她们性格中所具有的这种多重人格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是造成其人生悲剧的根本原因,而爱米丽正是这样一个包含着复杂人格、多重身份、身处矛盾困境中的极为典型的矛盾性人物。

爱默生曾经说过,人们之所以寂寞,是因为他们不去修桥,反而筑墙将自己围堵起来。爱米丽的一生是寂寞的、不幸的、扭曲的。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有太多的高墙把她禁锢在里面,她也曾挣扎着试图从里面跳出来,但却越陷越深,最终导致了她悲剧性的一生。

     

2.家庭的高墙

南方社会在相当程度上是清教社会,南方的家庭伦理浸透了清教思想,在南方以庄园经济为基础的农业社会里,家庭无疑是社会的中心。而父亲,特别是作为庄园主的父亲,自然是家庭的首脑,是家庭中无可争辩的主宰者,这种为清教思想所浸染的家庭关系无疑赋予父亲巨大的权力和至尊的地位。

说到爱米丽的父亲,读者心中突现的画面就是“身段苗条、身着白衣的爱米丽小姐立在背后,他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背对着爱米丽,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俩的身影。”这位父亲正是父权思想的典型代表。暴戾、专横的父亲一直将爱米丽作为“物”的存在,而剥夺了她作为“人”的主体性。为保证她的价值,他竖起一座高墙将她与外界隔绝起来,他必须使她远离一切可能诱她走向“淫乱”和“堕落”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看护她的贞节,因为爱米丽的贞节是格里 逊家族荣誉的象征,也是她父家权威与教养的见证。因此爱米丽只能有“淑女风范”而不能有情欲、只能服从而不能抵抗、只能为家族“争光”而不能“抹黑”。父亲扬起手中的马鞭赶走了一个个前来求爱的青年男子,剥夺了她的婚姻自由、抢走了她的一切权利。父亲的霸道与管教扼杀了她青春的憧憬与悸动。大宅成为她生活中最为熟悉、最为安全的住所,也成了窒息她欢乐与梦想的囚笼。可是在爱米丽心中父亲就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神,决定着她的思想,以至于父亲的死也没有动摇她的这种依赖性,父亲的画像代替了父亲,仍时时刻刻地监视着她。爱米丽的父亲是旧南方传统的忠实卫士,要把女儿培养成真正的淑女。而这种所谓的淑女标准,就是要把女人变成男人的忠仆,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个性、温良而顺从,在这种压抑人性的教育环境下,爱米丽最后变得性格怪僻、冷漠孤傲。爱米丽的父亲对爱米丽的一生有着毁灭性的影响,正如福克纳所说的,她的生活很可能是被这个自私的父亲给毁掉的。因为她父亲的性格三番五次地给她作为女性的一生平添波折。

    

3.社会的高墙

爱米丽所在的杰克逊镇是当时美国社会的一个缩影。爱米丽是传统的受害者,而文中的“我们”就是芸芸众生、冷眼的旁观者。在《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中“我们”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因为她的不同而竖起一座高墙将她层层围住,把她推向悲剧的深渊。在父亲死后,作为格里逊最后一位继承人的爱米丽满以为她可能冲破束缚。她剪掉了长发,怀着一个女青年所怀有的那种得到爱和一个丈夫一个家庭的正常愿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只是想被爱和爱人并得到一个丈夫和一个家庭,可是镇上的人从没把她看作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普通人,在他们看来,爱米丽应该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是义务的象征。因为当时有势的格里逊家族在杰克逊镇代表着旧南方美妙的庄园制度,寄托着南方人对辉煌过去的怀旧之情,而爱米丽的高贵举止应是南方淑女优雅、高贵、贞洁、完美的象征。因此杰克逊镇的人们有义务去关注她的淑女风范,为南方树立一座纪念碑。当个头高大、皮肤黝黑、精 明强干、声音宏亮、富有男性魅力的荷默伯隆来到杰克逊镇,走入了爱米丽的情感世界,压抑太久的情感终如火山爆发,她爱了,爱得那样的奔放,那样的不顾一切。格里逊家的小姐居然爱上了“北方佬,一个拿日工资过活的人”。这件事对于杰克逊镇上的人来说已经超出了个人之情爱关系的范围,大大触犯了南方人对待北方人问题上所达成的行为规范,这是不能容忍和姑息的。他们在用南方的旧传统和旧道德观念来作为爱米丽言行的惟一标准,从而在无形中用公众舆论的强大压力为爱米丽铸造一副最为牢固的精神枷锁。当爱米丽对流言蜚语置若罔闻时,镇民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始用语言对其进行攻击和中伤,他们公开出面、百般阻拦,迫使浸礼教会的牧师找上门去以及写信去把爱米丽的两个傲慢顽固、保守的堂姐叫来,以拯救爱米丽,阻止其“一错再错”。直到荷默伯隆消失了踪影,镇民们这才平息下来过着和过去一样的日子。

4.爱米丽的心墙

爱米丽的悲剧在很大程度上可谓是她性格的悲剧。爱米丽自己在自己的心上竖起一座高墙,促使了悲剧的产生。倔强、暴戾的爱米丽骨子里流着和父亲一样的血液,她想留住曾经有过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去留住任何东西。那种想控制他人狂暴而无情的态度和意志终于战胜了理智,在外界压力和情人的背叛下,促使爱米丽做出了惨烈、决绝的选择,以自己极端的方式永远地留住了情人,以这种表面的成全圆了自己的玫瑰梦。从此她封闭自己,守护着幻想的永恒国度。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自己的方式对待他人世界。她抵制时代进步、目无政府、无视法律的存在,她拒绝纳税,拒绝邮政服务,拒钉门牌号。在爱米丽的生命中,她不怕讥笑、也不接受怜悯,更拒绝做任何的妥协。她以冷硬、顽固、偏执而又不痛苦的形象维持自己最基本的尊严,守护着那玫瑰色的世界,虽然那最终只剩下“败了色的玫瑰色窗帘,玫瑰色的灯罩”。

爱米丽打破了传统的谦恭、隐忍、温柔、忘我的女性模式。她孤傲、桀骜不逊、自负执拗,我行我素。她蔑视社会等级和道德观念,在恋爱和婚姻上表现出强烈的自我和自主,她与镇上人屡屡冲突更揭示了她的性格──带刺的玫瑰,一个有着惊人意志力,敢于自由选择并承担后果和责任的叛逆女性。她孤身一人,始终“高昂着头”不屈不挠地和镇上的人对峙,为维护自己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妇人应有的追求幸福和爱情、自由和尊严的权利而做出了大胆的反叛和抗争。但同时她又摆脱不了传统女性的影子,虽然也奋力挣扎,努力想摆脱传统的束缚,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但她终究不够彻底,向传统妥协,坠入悲剧的深渊。

5.南方妇女的悲惨命运

“约克纳帕塔法县”系列小说不仅深刻地表现了家族的没落、新旧思想的矛盾冲突,而且强烈谴责了各种非人的道德、守则和社会势力对人性的摧残。而这种摧残在妇女身上最为突出。爱米丽身上就生动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被压迫妇女内心的矛盾和痛苦的情感经历以及她们的悲惨命运。

美国南方妇女无论是在南北战争前还是在南北战争后都处于十分特殊的地位。整个南方社会强调种族、阶级和性别,信奉男尊女卑、白人优越论和庄园主高人一等的思想。南方妇女一方面被看成“谦逊、贞洁、虔诚、自我牺牲等一切美德的化身和家族荣誉及社会声望的代表;另一方面女人又是祸水,是一切罪恶的渊源。她们被看作是地狱之门,万恶之源”。南方社会,实际上是一个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南方妇女没有身份、没有自我,更没有权利,她们只能作男人的妻子、情人、仆从,唯男人是听,作男人的驯服之马。尽管表面上男人们保护女人,对她们彬彬有礼,实际上妇女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尊重。在《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中,就有这样的一句话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点,原文是“None of the young men were quite good enough for Miss Emily and such.”南方妇女不仅在社会没有地位,在她们的内心深处始终受到一个枷锁──南方传统道德的控制。社会的规范和男性中心迫使南方妇女永远陷入无比痛苦的困境,她们既不能超越自我,更不能超越传统,也不能简单地回归。她们只能被外部世界箝制,外部世界的变化、压迫是女性内部世界改变或压抑的根源。这使南方妇女在这个世界上处于一种遗失精神家园的痛苦之地。爱米丽身上体现了这一点,她们深受传统影响,她们也曾奋力地抗争过,但始终挣脱不了传统的束缚。她们是不幸的,但却不是转瞬即逝的,她们的悲惨命运控诉了旧传统的吃人教条对妇女精神与肉体的残害和桎梏,也让人们紧紧记住那段过去,人类曾多么愚昧地用自己缔造出来的枷锁把自己困在其中。她们的叛逆精神与反抗意识却同时照亮那个阴云笼罩的时代,时时冲击着我们的心灵,在文学史上留下难忘的一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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