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军
一
儿时与小伙伴们拍着手又叫又跳的嘲笑那些乞丐:
“要饭花子不是人,天天敲着破铜盆,铜盆响,找队长,队长问他咋回事儿?屁股上扎个刺儿!┉┉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总会狠狠的瞪我们几眼,在我们的哄笑声中匆匆离开去。记忆中,难忘乞丐们破破烂烂的衣服,奇形怪状的鞋子。也许,对他们来讲,一双好鞋最适合于流浪四方吧!
二
懂事后,印象最深的是爸爸脚上那双黄胶鞋。春夏秋一色是它。冬天则是一双妈妈做的”老头鞋”,年年如此。每天,父亲就穿着那双黄胶鞋到田里劳作,晚饭前,总会把它们脱下来,在土炕的炕沿上磕掉一天劳动的灰土。如果是雨天走路了或者是刚刚活过泥巴,父亲就会用脚踩着铁锹连接木柄的一端,仔仔细细的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泥水。那时不懂事的我觉得爸爸很懒,很少洗脚,只在换新鞋时,才把脚象征性的伸进半盆洗脸水里胡乱搅和几下就完事了。而今想来,父亲的心思全在他的土地里,他的家庭中,他的儿子身上。一年四季辗转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中,哪里有闲情逸致去顾及这些生活上的细枝末节呢?有一点千万不能忽略掉,那就是父亲舍不得花钱买一双像样的鞋,要供我们兄弟俩读书啊。现在,我们工作有钱了,父亲却过早的过世。想给爸爸买一双最实在最有乡情的“大头皮鞋”也不能够了,想来真是无限感慨呵。
三
穿着妈妈纳的布鞋走进了学校,带着“衣服不像那个衣服鞋不像那个鞋”的讥讽与嘲笑度过了学生时代。记忆里,高一下学期,我曾用哥哥给我的寄宿生活费买了一双价值15元的运动鞋。那次国庆节放农忙假回家,我穿着新鞋去田里劳动。我一棵一棵的用镐头刨掉高粱楂子。哥哥看了我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干活找双破鞋穿就行”。我当时竟脱口而出“这是同学给我买的鞋”。哥哥不再答话,我也默默地抡起镐头,一下又一下的刨着不知何时才能刨到头的高粱楂子。返校后,想到自从父亲去世后,哥一个人肩负着全家的重担,还要供我读完高中,大学。自己如此说话肯定伤透了他的心。一周后,我给哥哥寄了一封家书。在信里,我声泪俱下,请求哥哥原谅我的过错,并发誓考上大学,将来让全家过上好日子。而今工作半年了,却每每为寄回家的钱太少而深深的自责。这双鞋告诉我,做人要真诚。
四
大学四年,没买过一双20元以上的鞋。现在工作了,那一双换了底儿的黑色皮鞋还是营口大石桥那名同学给的。大学里穿了他两双鞋,好几件衣服。别的老师、同学也不时的给这送那。我如果出去打工,舍友们就会帮我打扮,借给我最好的衣服和鞋子,说要注意形象。一种感觉是至今仍在的,那就是在那时穿上新衣服与新鞋会浑身不自在。走路不晓得怎样迈步。我知道,我习惯了与破旧为伍,习惯了过穷人的那种不卑不亢平淡度日苦中求乐的生活。这是我的命。我常常一个人静下心来细细地品味,回想。
五
毕业后,告别了可爱的东北,告别了美丽的大连,告别了亲爱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同学师友,我只身一人来到南方的某个小城蛰居。读书,教书、写书;吃食堂,住宿舍,穿教工服,坐公交车……实在没有多少与学生时代不同的样子。那一双换了底的黑皮鞋却引起了学生的注意。他们每天都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思索着。年底,一位家长忽然打电话正告我:“咱儿子说你的孩子(鞋子)不象样,我特意从南京为你买了一双”……电话这边的我沉默半晌,才淡淡地吐出一句话:“谢谢你的好意,年终发奖金,我就用自己的钱买”。挂断电话后,心里真是千疮百孔,特别不是滋味,很痛。 六
几天后,我仔细的思索了关于鞋子的往事,在心底酝酿成了自己的想法:俗话讲“穿衣戴帽亮家当”,衣服,鞋帽是一个人身份仪表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钱的时候穿得破一些,土一点儿不要紧,因为苦尽总会甘来。有了钱的日子不妨穿得好一些,“酷”一点也没什么,也算是增强自信心,博得别人尊重的一种表示吧。也难怪,自己才25岁啊,在大人的眼里,还是个孩子而已, 在孩子们的心目中,也只是一个“大毛孩”罢了。何必如此老气横秋呢?
江苏省姜堰中学语文组 225500 周维军(2003年2月12日于 壬癸残石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