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与《荷花淀》

发布时间:2016-2-27编辑:互联网

深圳新闻网

靳 逊

  在我的藏书里,有一本很薄很薄的文学小丛书,787×940毫米的开本,仅仅55页,它是孙犁先生1959年6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荷花淀》,这本小书1979年1月出版了第三版,我是这第三版的收藏者之一。现在的市场上已经很少见到这种形式的作品集了。读者花钱不多,一个作家在一个时期的代表作就呈现在读者面前了,这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这本小书,我没花一分钱,是孙犁先生签名后送给我的。

  那是1985年1月,军校刚刚毕业不久的我,去天津出差,因为喜欢读书、买书,又知道天津有个百花文艺出版社,它们在出版一套作家选集。在买书时,我认识了选集编辑刘国玺。闲谈间,他问我老家在哪里?我说河北饶阳。他问我最喜欢谁的书?我说作家孙犁。我还说,孙犁最喜欢的短篇小说《光荣》就是他在土改期间,在我的故乡饶阳创作的。……

  经刘国玺先生介绍,我去了多伦道208号院。

  去时这个院子已经很破败了。刚一进大门,我就远远地看见台阶上坐者一位老人,眯着眼在晒太阳。当时我穿着军装,孙犁老人见我直奔他来,就站了起来,问:“同志,你找谁?”满口冀中乡音,使我很感亲切。其实在老人说话前,我已经认出了站在我眼前的这个高个老人就是孙犁先生。于是我也用家乡话说:“您是孙犁先生吧?”说着,我们的手握在了一起:“我是喜欢您作品的一个读者。”我大声说。转身,孙犁先生把我让进了他的书房兼客厅。老人坐在藤椅上,旁边是张餐桌,我在餐桌这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之前,我没见过作家,更没见过自己崇拜的作家。坐在老人旁边,我有点局促不安,见面前准备了一肚子要说的话,一旦见着了,那些话也不知到那里去了。孙犁老人看出了我的窘迫,他从桌上拿起一盒市面上很少见到的精装“恒大”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我接过把烟放在桌上说,我抽烟不勤。孙犁老人说:“会抽就抽吧,不碍事。”我想他是在调节气氛。因为读过孙犁文集,知道他在深县的华北联合大学教过书,而我出生的那个村庄离深县又不远,上中学时经常骑车去深县,对深县城里的地理环境很熟悉。在老人询问过我老家在哪里时,话匣子终于打开了……。

  不知不觉,说话已经一个小时。临别,老人从书架上抽出两本小书,其中一本就是《荷花淀》。之后,我连续三年探望孙犁老人,老人题赠给我的图书有《远道集》、《老荒集》、《琴和萧》、《陋巷集》。后来,因为工作环境改变,去天津的机会就少了,但在与天津朋友的联系中,我却始终牵挂着老人,时常打听老人的健康情况。

  去年获悉孙犁先生仙逝,我感到非常悲痛,先是给朋友刘国玺以及天津日报总编室打电话,之后,我装着这本小书,和女儿一起来到天津,参加了在北仓殡仪馆仙逸厅为孙犁老人举行的遗体告别仪式等活动。瞑瞑中,我知道去年还得与老人见面,春天就安排着去天津探望老人,总是抽不出时间,让我没想到的是,其结果是以这样的一种形式。

  我不是现当代文学研究者,也不是一个文学工作者,我仅是一个普普通通读者。在现当代作家里,有没有史诗性作家?谁是史诗性作家?我不知道。但在我通读了《孙犁文集》(珍藏本)后,我以为孙犁的作品是史诗性的。文坛上或许没人承认孙犁是史诗性作家,但孙犁的文字是诗,他的小说可当历史看,却比历史更精细,其描写的人事环境,不是平空想象的,它都有其客观的依据,是孙犁经历的记述。

  在阅读孙犁的过程中,我收获最大的是:我看到了自己没有经历却被历史扭曲了而在孙犁这里得到纠正的真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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