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字、诗眼与古诗鉴赏(教师中心稿)

发布时间:2016-9-4编辑:互联网

习    平

   传说中,苏东坡有个聪明的妹妹苏小妹,其诗才在东坡之上。一次妹妹出题考哥哥,要大哥在“轻风细柳”和“淡月梅花”,之中各加一字,说出诗眼。苏东坡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前句加“摇”,后句加“映”,即成为“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不料苏小妹不屑,讥之曰“下品”。苏东坡认真地思索后,再来两句:“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小妹微笑道:“虽好,但仍不属上品。”东坡哑然。苏小妹不慌不忙,念出答案:“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东坡吟诵玩味之后,不禁叫绝。 “轻风”徐徐,若有若无,“细柳”动态不显,唯有“扶”字才恰到好处地形象地描绘出轻风徐来,柳枝拂然的柔态,与“轻”、“细”相宜,和谐自然。“扶”字又把风人格化了,给人以一种柔美之感。东坡的“摇”、“舞”当与“狂风”相配才妥帖。下句中添“映”全无朦胧之美,“隐”也欠贴切。既然恬静的月亮已经辉满大地,梅花自然就没有白天那么显眼。在月光照映下,也就黯然失色了。这样,一个“失”字,就勾画了月色和梅花相互交融的情景。一着此字,满句生辉。

    在中国古代诗歌中,这种手段叫炼字。炼字是古代诗人提升诗歌品位的重要手段。我国古代诗人对炼字感慨良多。老杜自称“新诗改罢自长吟”,孟郊感慨“夜学晓不休,苦吟鬼神愁”,杜荀鹤自诩“江湖苦吟士,天地最穷人”,卢延让感叹“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贾岛更是激动得“二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炼得好的,便成了诗眼,甚至句以字名、诗以句名,千古流传。“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以“噪”衬“静”,以“鸣”衬“幽”,使“静”的特点更为突出,更为鲜明。“红杏枝头春意闹”,一“闹”字以动态写静态,表现出春天的勃勃生机,给人以美好享受。“微风燕子斜”,一“斜”字,化动为静,刻画出一种悠然的情态。 这都是从写作的角度说的。我们今天要从鉴赏评价这个侧面,来探讨一下如何抓住诗歌的诗眼,借一般以窥全豹,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便捷的鉴赏古代诗歌。

    古代诗人炼字,总是把准确性放在首位的。他们反复推敲,反复咀嚼的目的就是为了准确地传达自己的情意。从炼字的角度鉴赏古诗,首先得看这个字用得是否准确,从准确性的角度入手很容易一下子抓住全诗内容的牛鼻子。我们以李白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为例来剖析一下。写作该诗的时候诗人还不到20岁。在这首诗中,诗人通过括述访友末遇的一天中的所见所闻所感到抒发了对山水的热爱和对友人的真挚的感情。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午时已过,诗人猜道士只是暂时外出,不久就要回来,决定等候下去。空暇间,便察看起道士的住处。只见房前舍后,野竹遍生,茂密修长的野竹与云雾相接,远处青翠的山峰上,一缕清泉从封顶倒挂下来。诗歌的颈联,对仗工整,意境优美,其“炼字”功力更另人叫绝。且看一个“分”字和“挂”字的妙用:野竹与云气相接,这本是一幅静景,但诗人用了一个“分”字,就有了动的意味,它使人联想到随山冈徐徐移动的云雾,不断从野竹梢头飘过的情景。一线泉水,凌空飞泻,这本来是一幅动景,然而诗人用一个“挂”字,就由动化静了,它使人想见到山峰的陡峭和山泉垂直落下的图景。

    以上是实词炼得好的。其实虚词炼好了,一样可以准确传神。杜甫的《蜀相》颔联就是虚词炼得好的典范。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诗的颔联表面是写景,实质上却是抒情。这两句中的关键词是“空”与“自”。反衬之法用的绝妙。尽管阶前的春草十分碧绿、悦目,尽管那藏身在森森的柏叶之中的黄鹂的歌唱十分好听悦耳,但此时的诗人却好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这时的杜甫无心赏玩,他心里正在怀念诸葛亮。诗人的意图,是把祠堂的春景写得十分美好,然后再用“自”、“空”二字将这美景如草色莺声等一齐抹倒,来加倍突出诗人对诸葛亮的敬仰之情。所以,春色越美,鸟音越好,就越有助于表现这种心情。无怪乎历代评论家总是对老杜妙用虚词赞不绝口。

    从炼字的角度鉴赏古诗,还要看这个字是否用的新奇。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文学的价值在于创新,毫无新意、人云亦云的诗歌是难于令人忍受的。所以古代优秀的诗人总是刻意创新,以求发人之所未发。我们鉴赏古代诗歌的诗眼,就要看这个字用得是否新奇,不同凡响,新奇在哪里,不同凡响在何处。戎昱的《 移家别湖上亭》就是炼字炼得新奇不同凡响的好诗。 

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 

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 

    新在哪里?奇在何处?作者采用拟人化的手法,赋予柳条藤蔓,黄莺以人的情感,并使主客移位,巧妙而含蓄地表达了诗人对湖上亭的依恋之情。 诗中的“系”和“啼”两个动词就用得很准确传神。用“系”字既切合都柳条藤蔓修长柔软的特点,又写出了柳条藤蔓牵衣拉裾的动作,表现它的依恋主人不忍主人离去的深情。本来是使人不忍离去,用一个“系”字,却写成了柳条依依不舍。物犹如此,人何以堪!用“啼”字既符合黄莺鸣叫的特点,又似般般挽留,凄凄惜别,让人联想到离别的眼泪。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分析一定要结合诗句或者全诗的内容,不能就字论字,就句论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我们来看看韦应物的《滁州西涧》。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这首脍炙人口的诗是每个学生都会背诵的,但是否都真正弄明的了它的意境之美呢?不见得。如果就句子论句子,就字论字,“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横”就是个“横摆着”的意思。但是如果环顾一下语境,就不会这样轻率的下结论了:既然刚下了大雨,河中春潮涌动,水流就应该很湍急,既然水很急,那么系在岸上的无人看管的小船就不可能在江中“横着”,而应该是“顺着”江流方向才对。作者为什么用“横”?北师大中文系的王宁教授有个很有意思的新见:原来“横”还有一个意思,是指水不按原道而泛滥,如沧海横流,洪水横流,引申为“方向不定”的意思,这里的“横”真正的意思是无人看管的小船儿随着湍急的河水而任意摆动,是一种动态的美,而不是通常所理解的静态的美。

    读白居易的《暮江吟》,对于其第一句中的“铺”,往往觉得平中见奇。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一道残阳铺水中”残阳照射在江面上,不说“照”,却说“铺”,这是因为“残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几乎是贴着地面照射过来,确象“铺”在江上,很形象。这个“铺”字也显得平缓,写出了秋天夕阳的柔和,给人以亲切、安闲的感觉。如果用在夏天的炎炎烈日下,便不妥当。

    老杜的《登岳阳楼》也是炼字新奇的典范。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颔联两句诗不仅好在有开阔的视野,而且气象雄浑,内涵丰富,远非他人所能及。这要归功于“坼”“浮”两个字炼得好。吴、楚两地,广袤数千里,洞庭湖却使之一裂为二,气势磅礴!而日、月、星辰仿佛都飘浮在这湖水上面,缓缓行进,这景象又何等宏丽!

    古代诗人创作诗歌时通过炼字而炼意,把千钧笔力集中在诗眼上,为我们鉴赏诗歌提供了极其便利的条件。我们可以集中精力解决主要矛盾,就如庖丁解牛一样,切中肯綮,便可以奏刀嚄然,重点难点,迎刃而解。

作者:习平        湖北省宜都市第一高级中学

电话:13114461906        邮编:443300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