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那一株不起眼的幼苗:麻秆似的虬干光秃秃的,长得不整齐的叶子稀稀拉拉的,绿得深浅不一的杂色。你看了就嗔怪:“老板,这什么啊?”他倒是轻车熟路:“丁香,这可是花树呢。”
“大花的?”
“啊……那不是,一串的小花,香着呢。”
若不是当时的节气正适合植种丁香,你绝不会买了这其貌不扬的苗儿。没法子,就漫不经心地带回,漫不经心地栽下,兴许是一开始便厌弃它的样貌,而后便抛它到九霄云外。除了偶尔浇浇水,再无多余的照顾。
春天了,正是桃李争妍的季节。打开院门,忽然闻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香!那是怎样的一种沉醉之享受,仿佛上了瘾一样,顺着香,你嗅着、跑着、找着,仿佛这花香被你急不可耐地全吸入肺腑中,急切地想一睹庐山真面目——是哪位花仙子如此地沁人心脾?于是,在那斑驳的矮墙后边,找到了那株被你遗忘的丁香,它正兀自开着,悄悄地结了一束束的花骨朵,粉色的`小花苞迎风站立着,绸缎般的花瓣还打着盹似的抱在一起,轻轻地摇曳。还有的已经悄然绽放,毫无保留地在空气中氤氲着。你惊讶得张大了嘴,那一刻,你激动得差点抱着树干流泪了——那旺盛的生长,你一辈子也不会忘掉——仿佛是团结起来了,一朵一朵的花儿那么小,一片一片的花瓣由浅粉色变成紫红色,再回浅,那是流动的虹。它们努力地靠紧聚拢成了一束,你推我搡地,向上,向上!你忽然感到自己被重重地锤了一下——谁说花小?它开出了整个花团锦簇的春天!一阵风过,站在花树下,顿时花落如雨,仿佛是星子碎成粉末流动在身上,那渐变色的紫色花瓣就那么轻轻柔柔地飘落……你将流星捉在手中,然后无比宝贝地拿回去夹在书页里,每每看完掩卷,那合书的轻响声里总伴着一阵清香。
那一院子的香,是靠这一树丁香毫无保留地维持了一春。
后来,丁香花谢了,枯了,也落了,只剩着黄褐色的粗糙花茎孤独地立着。兴许它便是这样的生灵,毫无保留地将落红的营养,源源不断地给予根系。你小心翼翼地捡拾起花瓣,晾干了便泡着成为花茶,那阵阵的香便成为味蕾的享受、胃的滋养。甘甜带苦的茶,便是丁香的全部自白。
丁香不记仇,它不曾怨你嘲笑,不曾怪你忽视,它宽厚仁慈地原谅了那些本不该承受的不公。如今那几朵夹在书页中的花儿早已枯了干了碎了,唯有那淡淡的香气仍萦绕书卷,不遗余力、毫无保留地倾吐它最后的芬芳。
你应当赞扬丁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