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随笔

2021-02-16 随笔

  毕业后的许多年的一天晚上,大学同学凯琳给我打来一个电话来:“你猜我在哪里?”“你在哪里?”“我现在在藏包里喝着酥油茶,酥油茶可香了!,来不来?”。我竟有些慌张。

  大学时,无数个夜晚我们两并肩躺在只有宿舍高低的单人床上,我曾无数次向凯琳描述着,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有一辆自己的车。愿把一生许给这辆车,愿他带着我海角天涯。我沉醉在自己的梦里许久,睡眼惺忪的凯琳对我说,到时带上我啊,我也要把一生许给……话还没说完,便打起了呼噜。

  许多年过去了,我依旧还是我,正如《在路上》最开头索尔说的那样:在这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梦想着要去西部,但只是在虚无缥缈地计划着,从没有付诸行动。

  第二天,我便起的早早的跑到驾校。驾校的门还是紧闭着的。四周的商店也是紧闭着的,街上除了晨练的人,读书的学生之外,就只有呼啸而过的汽车。我在驾校门口静静的等着,身边来来回回穿梭过无数辆车。

  怔怔看着从我面前跑过一辆、两辆、三辆汽车,为什么四个轮子,一个铁盒子组成的要叫做汽车呢?汽车,毫无表情、毫无感情,不喜欢。换做“马儿”如何?一个有温度、有感情、有血液流淌的痕迹存在。

  我想得出神时,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提着包,踩着高跟鞋“登登登”出现在我的视线内,她走到驾校门口停下来,诧异的看着我,我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便向她打了一声招呼,

  “早!”

  “你是来报驾校的?”

  “是”。

  她拿出钥匙打开那紧闭的门。迅速填完表,交完报名费,一句“等通知”就结束了今早的行程。

  考驾照是一个连环锁,首先要打开第一个连环锁,那就是必须经过科目一笔试。

  考试对我来说,身经百战过无数次,但还是无法爱上它。我是属于那种一面高喊我讨厌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之类的话,一面又忙着找应试书的那种。但是我可以采取能避多远就避多远,能逃多久就逃多久的措施,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注定是逃不掉的。

  离笔试时间只有两三天时间,再也不能逃了。只有从朋友处借来一本应试的书,每天晚上和灯光并肩作战到很晚。但常常有两种情景,一种是拿起书,靠在床头,还没看完几题,就呼呼睡着了,最后都是妈妈把卧室里的灯关掉;还有一种情形是面对紧似一天的时间,和很厚一本的应试书,心里也急得很,暗暗告诫自己,今晚不可以再睡着了,为了预防自己再睡着,还特意把爸爸珍藏的茶叶悄悄泡了一杯。怎奈何,敌人极强,殊死的搏斗,那么严密的防守还是被攻下了,我也只有无可奈何睡去也!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考试的那天,特意的带着书早早就到考场,一进备考区,全是同类,我也好像找到组织一样,积极加入进去。

  监考老师念到我的名字,心“咯噔”一下,但还是不断的给自己壮胆。

  走进考场,验过指纹,在指定位置坐下来,打开考试题,一看考试题,无比有想哭的冲动,都是些似曾相识的,但从未仔细认识过。怎么做完的题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的结果足可以让我仰天长笑的,刚及格,这已经足够了。

  科目一之后,又是一个等,我在这个“等”中走过春夏秋冬、风花雪月。

  在春天来临的一个早上,一个通知上科目二的电话终于在春暖花开之时,款款走来。

  结束了漫长“等”后,又开始了另一种忙碌“等”。

  之后,每天的三四点钟,便要收拾好东西从单位赶往公交车站,再由公交车带我到训练场。训练场地在城市的最北边,而我要从最南边出发,是一场南北跨越。

  在赶往公交车站的途中,要经过一段城乡结合体,那是一半城市,一半农村。城市这边机器轰隆隆声正在为钢筋混泥土呐喊着。农村这边则比较恬静,几棵柳树泛着绿芽,几枝桃树枝在春天里彰显着自己的美丽,几亩不规则的良田里,身穿蓝色衣服大约30多岁的女人,正高高的举起铁锄松着土壤,地埂边坐着大约两岁的小男孩。太阳温柔的抚摸着小男孩,而小男孩正和影子一起在玩泥巴。玩得不亦乐乎时,这个小男孩向匆匆路过的`我咧开嘴笑了,恍惚间我看见他身后两只隐形的翅膀——天使。天使般纯真的笑,竟比阳光还要明媚还要温暖。看着这样纯真天使般的男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快速的向公交乘车站跑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这个孩子,他依旧很认真的和影子做着泥巴的游戏。

  辗转于车与车之间,把时间无限拉长和缩短之后,目的地到了。

  两块足球场大小的地方用密密麻麻的红色砖头严严实实的裹住,只留下锈迹斑斑的大门敞开着,年久未用,俨然是一个破落户。这倒也省事,直接走进去就可以了,只是少了那种悄悄的推开门,从门缝里窥探里面风景的奇妙心情。

  训练场地像一幅破旧的画卷从眼前伸展开去,同样是锈迹斑斑两根红白交错的钢管在水泥地上延展着形成S形和直角。另外一边则是用黄色颜料画成的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矩形火柴盒,它那横线和竖线也破败得只能诉说久经风霜的故事。一座弧形的坡道像一个的老人长年承受着无数白马从“坡脚”到另一个“坡脚”翻山越岭般的重量,终于倒下了,匍匐在训练场地的一角。

  现在是学驾热,其温度堪比正午的太阳,双重温度叠加起来,使得汗珠像深潭里的泉眼一样不断咕噜咕噜冒出来的水一样。

  在这个训练场上,在无数个高矮胖瘦男男女女的组成的人海中寻找我的教练的身影,一个黑黑瘦瘦、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

  这是多么令人头疼的事情啊!

  这一扎人里的教练是个光头,不是我黑黑瘦瘦的教练。

  那一堆人里的教练是个胖乎乎的,也不是我的教练啊!

  太阳在我头顶打转,我却看见无数颗星星。忽见一群男女围在一匹周围,一个黑瘦的身影坐在驾驶室的位置上,演示着倒车入库的步骤。

  众里寻他,总算找到。

  几分钟后,教练下车,对围在他周围的学员说:“你们就照这样做,控制车速。”说完走到离车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赶紧走过去,笑着说:“教练我来了。”

  教练看了我一眼,语气极冷淡:“你是王钿?”

  我点头。

  “今天学习倒车入库,他们倒的时候你在旁边注意看着。”说完,再没有多余的话。

  我在旁边找了一个空余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教练车像蜗牛似的一进一出,也不知看了多久,甚是无聊,看看周围的学员,除了坐在离教练很近的学员在和教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之外,其余的都是同一个姿势,痴痴的等。

  旁观者——时间,就像躺在摇篮里的婴儿,被出出进进的训练车像母亲的手轻轻的来回左右的摇着,时间婴儿般的睡姿,甜甜的笑容。

  我脑子里重复着这样一个场景,诺大一个场地里,很多人围坐在一堆篝火周围,篝火上架上一口诺大的锅,往锅里无限的加入时间,再把眼泪、笑容等一系列的情感全部加进去之后,用文火熬着。众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锅东西咕噜咕噜的,一丝丝、一缕缕的白色蒸汽向天空的方向窜去。想把他抓住,却一伸手,什么也没有。源源不断冒出的热气仍不断的从锅里冒出来,仍寻往天空的轨迹,只是避开了手停留的地方。固执的想尝尝熬出来的是什么味道,但是有那么一刹那,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何必执意呢?过程即是结果。

  当初,我向朋友们宣告学车的消息,闺蜜就严肃的告诫我,学车是很苦的,需要大把的时间去等待去守候。就像等候出远方的恋人,久久的凝视着他远去的方向,苦苦的等待着他的归期。如有没有大把的时间去消费,那就不要去了,反正是学不来的,把时间糟践了,又拿不出驾照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样的买卖不划算。看着他苦大仇深的样儿,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然后也极为严肃的点点头,不过呢我还是要去学的,我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在我石化成“望夫石”之前,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旁边,一条红白相兼钢管铺成的S形和直角在太阳的里反射着诱惑的光芒。“只离开一小会!不会太久的,不会有人在意的。”轻轻的对自己说。

  我假装腿酸,站起来抖抖腿,活动活动一下筋骨。我一点点的接近那光源,假装那种不经意间的碰巧。

  看吧,训练场的最大的一颗槐树也被吸引了,把沾有他味道的树荫都洒在上面了。

  看看其他人的注意力还是不在我这,便跳上了红白相间的钢管,想象着那是一座很美的独木桥,一前一后,踩过红色的,路过白色的。

  微风一过,轻轻的来,轻轻地走,带走了几分余热。

  不远处,有两匹白马从库里慢慢出来,正慢慢的一左一右的朝着对方的方向走来,像极了两个相恋的恋人,彼此吸引,相互靠近。快要接近了,越来越近了,无限快要接近时,却都停止了脚步,左边这匹白马慢慢的往后退去,凝视半晌之后,右边那个也慢慢退去,回到最初的起点。太近的两个人很容易碰瓷,可能一碰就碎了。

  也许,距离是一剂解药吧!

  槐树枝轻轻动了一下,她笑了,我也笑了,槐树懂我,是微风告诉我的。

  依旧沉醉在“独木桥”里。踩在“独木桥”上,企图只用左脚和右脚就想驾驭他。可是我忘了,独木桥就是独木桥,很难把握心的平衡,就像初学飞翔的飞鸟一般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最后还是伸开双手,一个拥抱的姿势俘虏了跌跌撞撞的心。

  在S形的轨道里,一匹接一匹白马慢慢的行驶着。在这里,我走过一匹匹白马,路过一张张认真的,或是眉头紧锁的脸。

  许是这驭马术对于初学的我们来说太难了,教练是极不放心的,怕我们控制不好马儿,伤到马儿。一个皮肤黝黑的教练走到他的马儿的旁边,话都懒得说,朝着马儿招招手,马儿就乖乖跟在他后面,走出行驶的轨道。

  刚想继续进行我的航程,从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高音:“往左打半圈,往——左——打——半——圈,你没看见左边很宽了吗,让你往左打,你往右干什么,眼睛是干什么用的,还是连左右都分不清楚……”我循着声音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他白马的旁边,一连串话,像机关枪一般扫射出来一般,但仍然掩饰不掉的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情绪,

  “我不怕笨,再笨的我都能教的会,最怕自以为是!”说完,愤愤的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拿起杯子狠狠的喝了一口水。

  抬头望望天空,太阳依旧明亮但已经不那么灼眼了。

  继续于我的轨道,依旧走着。

  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瘦瘦男教练正拿着三尺教条背在后面,只见他对学员说着什么,背在后面的教条也很配合一动一动的,宛如一条小尾巴。学员们也似乎在认真听,不敢懈怠,时刻提防着教条一下从教练的背后窜出来,落在自己身上。

  读小学的,数学老师的课堂上永远有一根教条,每天上课教条也永远在数学老师手中跳舞。又一次贪玩没做数学作业,第二天早上被数学老师拿着的教条在我手心狠狠的挥舞了十多下,手疼的哆嗦,但也不敢把手伸回来,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圈还是没留下来。此后,我每天总是最先做完数学作业,对教条从此怀有敬畏心理。

  我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我们的教练没有教条,我可不想重温教条的味道。

  想到这里,心里一激灵,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危险”地段。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风筝飞得再远,只要线未断,它仍是要回到原地方的。

  回到开始的地方,什么也没变,变的是越开越长的槐树影子和越来越低的太阳。

  前一轮学员也基本上轮完了,就该我们新学员上车了。轮到我上马时,教练也跟着坐在副驾驶位上。教练坐我旁边,就感觉整个心里装了一只小兔子在里面蹦蹦跳跳的,忐忑得很。

  “起步,看到前面白线了吗,盖线打死。”,教练面无表情,毫无温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慢慢放开灵活器,这位白马先生,慢慢抖起来,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之后就慢慢走了起来。

  “打死!盖线打死,盖线没有?怎么不打死?!”教练河东狮吼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震得我的耳膜生疼,其威力不下于教条,心更慌了,手脚更慌乱了。

  就这样进进出出几次之后,我就被教练赶了下来。我从小数学就不好,竟不知道120分钟可以等于5分钟!

  时间好像被什么猛的惊醒,才发现自己落后了一大截,慌了神,猛地一跃竟把蓝幕撞破了,露出一颗很亮的星星。

  漫长的一天,犹如一万年之久的一天终于落幕了。一到家,狠狠地将自己摔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进库出库以及教练的训斥声。

  白马,我很笨,但请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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