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最憧憬的是能成为一名像我表哥表姐一样的军人。
上世纪50年代,我的表姐才十几岁,就毅然自己报名参军,远离家乡和亲人。相片上的她,剪着齐耳短发,穿着厚厚的棉军装,英姿飒爽,深深刻在我脑海里。照片中的表哥,头戴大盖帽,肩上戴肩章,英俊挺拔,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1966年我上高三,面临毕业,正在紧张备战高考。一日,校长办公室通知我去沧州饭店,说是军区文工团让我去面试。我满心欢喜,理想终于快要实现了。进了饭店,长长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地跳。轻轻敲开房门,里面有几位高大的穿军装的军人,用今天的话说,都是高颜值的。他们分别简单问了我几句话,就给我一张纸,让我读一下。我眼睛一扫,哦,是《霓虹灯下的哨兵》里闫妮给忘本的陈喜的一封信。
我一字一句地读,不知怎么回事,读到最后,想到我参军后,可能马上会离开家,离开上海,我的眼睛酸酸的,眼眶里热乎乎的。
他们笑着点头,和我具体说了些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再后来,这事没了下文。随着紧张的高考复习,我也就淡忘了此事。
我从1958年起,就进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电视台的少儿演播小组,兼职录音、演播。读书时,我也渴望当广播电台播音员。多年后,听一位老师说,高中毕业前,电台曾来我们学校找我,可因为我家有海外关系,就没了下文。
毕业后我下了乡,在乡下曾九死一生,医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由此萌生了学医的念头。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去县医院,见到一位医术精湛的上海籍院长。我告诉他,我很想像他一样,穿上白大褂,治病救人。他对我说:“你有医生的气质,可以考医学院啊。”这应该是我的第三个理想。我参加了考试,在县里举行的选拔考试中成绩优异,被医学院录取。遗憾的`是,还是因为前面的那个原因,我和“白大褂”失之交臂。
最终我成了三尺讲台上的一名教师,一站就是一辈子。有意思的是,我曾经的梦想,在我的学生身上一一实现。
我的学生毕业后成了军人的有很多。他们来看我,很英武地向我敬礼,我每次欢喜得想掉泪。他们圆了我的军人梦。
有个学生毕业后穿上白大褂,后来当了博士生导师,过年给我发微信,说:“董老师,我之所以有今天,就是因为您曾经给我鼓励与鞭策。”我想起来了,她读书时是优等生,门门考第一。一件洗得掉了色的碎花小褂子可以穿三季,除了冬天。仔细读着她的微信,我觉得自己没当上大夫,有个当医学教授的学生,也够宽慰自己了。
今年春节,在新加坡电视台供职的小焦来我家看我。她也是我的学生,当她紧紧搂住我时,我觉得好幸福!
我曾经有过一个又一个理想、梦想,唯独没有当教师这个想法。奇怪的是,如果时光倒转,让我重新选择,我仍然会选择教师这一极其普通,却让我引以为傲的职业,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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