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消人,天朗困神,待得喉中结了霜的鸟儿支吾半声,绿色的潮流从夜色般的虚楼宇烟中涌出。亏得盛夏交秋,天外已有一寸银光,气温尚如凉水,明是燥,却不逼人。阳是早已起程了的,然而羞得见人,躲入云雾中,九月里会逢这么些天,绿衣的人儿是乐意手舞足蹈的。
八时许,阳方见得刚正些,但仍不焦烈,反似一坛醇酒,温饱得诱人轻啖。沥青地的余凉未散,夜雨的涂鸦如泼如洒,抹消了些许空怅,汇入天地时,有一股骨铮的灵气。有许久的时间,旷瀚之地,只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和着血的浩气与律的荣耀。风是阴晦里带点和气的,绿衣中的汗湿的脊梁,经得些洗礼,又显得干脆与利落,愈发地挺立了。
雨是没有再下了,换来的是安好的晴日。人,依旧是昨日的人,心却已历大变而沉砺,如酸涩的李子成熟,添了别样的风味。人生的旅途撒了些油盐酱醋,经历仍不得但丁而作《神曲》,然终究是崎岖之途上了又一高峰,脚下石成为涉山阶,是要感激生活与命运之厚遇了。
练兵场上,绿衣的人儿如千年的石碑,沾了些沙尘,酷厉却是狠劲中蹦出的炽烈的热诚与期盼。随着号令,他们迈出了沉稳而健落的步伐,每一步似昭示着一生的憧憬,是油然而生类于军人血脉的亢奋与豪迈。沙哑的声音又高了一度,预备划破天际了,那是一首激越的歌,是一首军人的歌,与天地同生息的悸动与旋律。百口跟着诵唱,孰可料,有一个梦在那日觉醒,幻莫离奇,明是梦,却有沙场点兵,醉酒当歌的荡气回肠与刻骨铭心。烽火的'岁月里,哪个酒酣人寐的夜,有征夫铁血的誓言,哪个月朗天清的节,有游子的哀叹。
日也入寐了,练兵场上的人儿久久伫立着,回味一个悠久的梦,身躯是早已如思绪般沉醉(麻)了,追随的是心,等待的是契机。至夜幕降临,灯影幢幢,人影亦幢幢,远渡的船尚未泊岸,孤散的灯奏着年华的乐,天色阴沉下去,天狗却不舍吞尽最后的霞彩。这一次不再是绿衣,是五光十色,是虹的河流,从桥的这头,向着那头漾着涟漪。这个梦是另一个梦的锁钥,河流在川前停息,倾听着山岳的教诲,归时,一点清风抚挲半卷衣袖。
累了,睡了,日中刚毅的男儿嘴角含着笑。闲人谈他,怕是天籁之音,玉盘珍馐,抑或良辰美景,佳人入梦……笑竟如痴?呵,知者何人,醉卧沙场,听炮火轰鸣,逝者如斯,景行行止。待哪日回首罢,纵子终将体会,梦的彼岸,那一缕不灭的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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