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生死见惯。大多活得千篇一律,碌碌一生。凡世出凡人,我不见怪嘛。可唯独谁也不乐意下黄泉,于是死相便各有各的精彩。有人目呲欲裂,七窍流血了,还誓要作厉鬼杀人;有人涕泗横流,绞尽脑汁跟阎王爷讨饶,还不是魂去人归西罢了。
生前何必作无用功,死后模样歪瓜裂枣,殓妆师都不敢近身。我嗤一声,指叩魂幡杖,好见这没人性的东西抖上一抖。百无聊赖,百无聊赖。我不禁要想想,我见过最骇人的死相是什么?是,是……是个年青人,寻常江湖侠客装扮,手上有剑,剑上残血。血是周围躺着那一摊子死人的,丝缕涌出点邪毒黑气。那么这摊子死人,想必就是活成坏人了罢?我恍然大悟,难怪魂都给凶神恶煞那帮子勾走。再仔细查看那年青人——不得了,还有人活着。
活人较那小侠客未长多少,可见他平日潇洒遗风,却给那团团死气抑得沧桑十年。我想喊他,喂,别傻了小子,他已经要死啦,归西啦。那小子不动弹,想来也听不见我说话,只紧而又紧地将那侠客揽在怀里。再反手去掰那把染血的剑。我心道了然,原来是谋财的。未料掰不开,他便颓然了,比他人更像死人。
有水珠子砸下来,我认真想想,大抵是苦的,苦得那小侠客回魂喘了口气。
他缓缓睁眼,原来年轻至稚。怎么都没人会觉得,他剑上会染血罢?我晓得他活不成了,便等他们演戏。最好又凶又拧——不对,这副皮相大抵是要哭出来的。我凑近看他,又觉得揽着他的那小子一个劲的.哭,应该把他的份也哭够了。
小侠客眼瞳透亮,清澈得能见星兮入暮野。他笑起来,嘴里鲜血好像泉往外涌。他像是想说什么,带笑的唇开合间尽是血丝,由红转黑,怕是见了毒。那人紧咬牙关求自己不哭了,不顾鲜血淋漓吻他衣襟袍袖,将小侠客的脸同自己的贴在一块儿,仿佛是亲兄弟,如此便能像儿时般,哄好爱哭的幺子。
可人要死的。死就是死,不能哄回来。
那孩子摸摸他颈后长发,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脏,收回手去。腕骨未抖,直直将那长剑连鞘塞进他怀里。唇齿蠕动打战,应是怎么都不行了。那人哭得越发厉害,反倒是要死的人哄他。孩子拍抚他肩,轻轻揽上他颈子咕哝。
“想吃莲子羹…”
这少年居然是笑着死去了。
真叫鬼毛骨悚然,吓得不得了。我也笑了,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我眨眨眼,托着腮等差事,半耷腿在椅子上晃荡。又是碗莲子羹凭空浮了出来,我不怕,毕竟不知道多少回有这怪事。
我咬着勺里一口,心说真是太苦,以后不喝了。才发现不怪他,是我眼泪啪嗒啪嗒掉进羹碗里,苦得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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