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梦给我呈现这些
对于死亡,我的恐惧和向往都是常人的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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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沉坠的星河之下看着牠。
牠的发丝比我更黑,牠的眼睛像没有月光遍布乌云的夜晚一样死寂,牠和我如此不同,可是牠就是我,牠也是我无法毁灭的非自主造物,是我曾经失落在裂开的伤口中的噩梦,是我一切绝望的根源与结果。
“我想死。”
我第一百零一次对牠说,对牠安静的嘴唇说。牠的嘴唇红得像腐烂的浆果,我怀疑牠曾经也像我一样在每一个夜里紧咬它,接近破碎的边缘。
“我想要从这里跳下去。”
夜风从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吹向我。它的声音那么细微又诡异,像是一朵花跌入泥泞时发出的哭泣。一瞬间我看到牠的虹膜,我意识到那里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光彩,甚至连我的轮廓都无法映出。
就像我们脚边黑洞洞的悬崖。
跳下去,我感到我的心在说。牠的眼睛始终如一地看向我。
“说说话。”
我说,可是牠没有开口。牠一直都不开口,我曾认真地想过如果三秒以后核弹在牠身边爆炸牠会不会喊出一句救命,但这无法实施,自然也得不到结果。我看着牠,牠看着我;我看着的不是牠,是我曾在几千个梦里握着风干的刺藤做篙划过的无垠的静海,静海底下藏着我无限惧怕又无限向往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悬崖底下是什么?
我更接近那条危险的线向下看去,牠没有移动;而我不会在意牠是否伸手推我一把。是静海,我想,是那片静海,静海遍布在每一个地方,并且离我干燥的世界越来越近。它侵吞。
我的右手放在左手腕上。脉搏,鲜红色,腐烂的浆果,通感振动我的大脑;同时我摸到伤口,我的指尖看到随时间淡化的疤,浅色,停踞在肌肤表面像永远不融的冰痕。
你会不会对我说跳下去?
不要看我。
于是我从原地纵身跳下,像是飞鱼跃出水面,我落进黑暗。
我的眼睛在黑暗里搜寻我抛弃的孤独和它们死亡一样悲伤的气息,但我没看见牠。深渊是我的梦,而牠不在那里出现,这很好解释。
人一向不梦见自己,除非疯子。
我喜欢牠,我不爱牠,可是我比什么都要更喜欢牠,即使牠是从不对我说一句话的自己。牠我在无光的'深海里渡得的最后一口氧气,牠是世间一切未被体会和已被体会的美好,牠是风铃,牠是鸟翅尖的绒羽,牠是在寂夜中绵长地鼓荡的天使的心跳,尽管这每一样都朦胧得像是逐渐远去的另一个世界。
我那么喜欢牠,我甚至为此而变得像是蛇,我在阴影里引诱牠和我一同亲吻死亡。我想要牠死去,我想要牠离开这个世界,和我一样。
我知道的。
我落向静海深处,我看见死去的刺藤在冰冷的水域里飘荡,以及牠。
以及牠。
我想死。
刺藤缠在我的身上。在咸苦的水下我无法说话,我注视牠,然后我明白了静海底下应该是什么;死亡永恒地存在,过去,现在,未来。
为什么你不让我死呢?
我用口型说,不是逼问,我没有质问的力气和情绪。
每一次我杀掉这个梦里的自己,牠总在下一个梦里等着我。安静地。疯狂地。令人不解。
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离开呢?
牠爱我,牠不喜欢我,可是牠比任何东西都要更深地爱着我。牠不想我就这么死去,牠是我,牠也不是我,牠是我的恐惧,是我在最深的黑暗里苦苦挣扎时仍存留的一丝希冀。
不要紧,牠轻轻地说,没有声音。牠拥抱我,牠的泪水温暖地打到我的肩膀上,而我的眼睛越发干涩。
总是这样,我想,你比一具温热的尸体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我说:救救我。
人一向不梦见自己,而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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